清晨的阳光仿佛带着暖融融的重量,慵懒地铺洒在餐桌上,镀亮银质餐具的边缘,也温柔地包裹着餐厅里劫后余生的宁静与希望。空气中残留着面包的麦香、咖啡的醇厚以及蓝莓那抹微酸清甜的气息,构成一幅名为“新生”的静好画卷。
贺兰纪香轻轻放下叉子,碟子里仅剩两颗饱满的蓝莓,她指尖还残留着那份哥哥笨拙传递过来的、令人心尖发烫的暖意。
贺兰桓依旧微垂着头,目光落在被丰苍胤续上半杯牛奶的杯沿,那温热的液体似乎也悄然融化着他冰封外壳下的一丝无措。
丰苍胤端起咖啡杯,深邃的目光扫过这对刚刚开始破冰的兄妹,眼底是难以言喻的欣慰。
就在这份宁静几乎要沉淀成永恒的时刻,贺兰纪香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尖锐地振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蝶”。
“姐姐!”贺兰纪香立刻接通,声音里带着雀跃的思念。她点开视频通话,南宫蝶那张与她几乎一模一样、却带着明显战场硝烟气息的脸庞瞬间出现在屏幕上。南宫蝶似乎刚结束战斗不久,发丝有些凌乱,脸颊上还沾着一点没擦净的灰痕,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看到妹妹的瞬间立刻绽放出光彩。
“香香!”南宫蝶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见到亲人的放松,“我刚清理完‘黑礁’最后那个据点,累瘫了!还好,一切顺利,收尾干净。你怎么样?家里都好吗?丰苍胤也在?”她快速地说着,目光扫过屏幕里的贺兰纪香和背景里隐约可见的丰苍胤。
“我们都很好,姐姐。”贺兰纪香用力点头,脸上洋溢着劫后重逢的喜悦,但这份喜悦里,此刻又掺杂了另一种更加汹涌澎湃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姐姐,我们……我们不只是两个人了。”
南宫蝶在屏幕那头愣了一下,显然没理解妹妹话中的深意:“什么两个人?我们不是一直都……”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妹妹眼中迅速积聚起的水光,那是一种混合着巨大喜悦和感伤的光芒。
贺兰纪香调整了一下手机的角度,镜头微微偏转,将坐在她斜对面、那个一直微垂着头、存在感却无法忽视的男人清晰地框了进去。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握着牛奶杯的手指似乎因镜头的聚焦而瞬间绷紧。
“姐姐,”贺兰纪香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无比清晰,“你看……这是我们的哥哥……贺兰桓。”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视频那头的南宫蝶,脸上的疲惫和放松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茫然。她那双与贺兰纪香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猛地睁大到极限,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死死地盯着屏幕里那个陌生的、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熟悉感的侧影。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哥……哥?”这两个字,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和巨大的冲击力,艰难地从南宫蝶颤抖的唇间挤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破碎感,“你……你说什么?香香?他……他是谁?!”
“是我们的亲哥哥!贺兰桓!他回来了!是真的!”贺兰纪香用力点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但脸上却绽放着最灿烂的笑容。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南宫蝶的脑海里炸开了。她所有的坚强,在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也未曾动摇的冷静,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颠覆认知的血脉冲击彻底粉碎。屏幕剧烈地晃动起来,似乎是南宫蝶的手在无法控制地颤抖。下一秒,一声撕心裂肺的、混合着狂喜、委屈、难以置信和滔天思念的哭嚎,猛地从手机扬声器里爆发出来,瞬间撕裂了餐厅里温馨宁静的空气。
“啊——!哥——!” 南宫蝶像个迷路多年终于看到灯塔的孩子,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她脸上的灰尘,留下狼狈又无比真实的痕迹。她完全不顾形象,对着屏幕嚎啕大哭,语无伦次地喊着,“哥哥!真的是你吗?你在哪儿?我……我马上回来!香香!让哥哥……让哥哥别走!等我!等我回来!我马上就到!”她一边哭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似乎在收拾东西,画面剧烈地摇晃着。
这突如其来的、情感浓度爆表的哭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餐厅里所有人的反应。
贺兰桓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杯子的手指骨节泛白。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带着某种无措和难以言喻的震动,看向那个在屏幕里哭得撕心裂肺、与他有着血缘羁绊的女孩。她那毫无保留的、火山爆发般的情绪,直白而猛烈地撞击着他封闭已久的心防,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无所适从。他甚至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往后缩了一下肩膀,像是被这汹涌的亲情洪流烫到了一般。
丰苍胤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动容。他放下咖啡杯,目光在屏幕里哭成泪人的南宫蝶和身边明显僵硬的贺兰桓之间流转,无声地传递着安抚的力量。
贺兰纪香更是捂着嘴,看着姐姐的反应,又心疼又想笑,眼泪也流得更凶了。
然而,就在这混乱而充满冲击力的情感漩涡中心,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甚至有些突兀的异常反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直安静坐在稍远位置,姿态优雅、如同画中人的卓倾城,在南宫蝶那声带着哭腔的“哥——”穿透扬声器响起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
“哐当!”
他手中原本稳稳端着的骨瓷咖啡杯,毫无预兆地脱手砸在精致的托盘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深褐色的咖啡液瞬间泼洒出来,染污了他雪白的衬衫袖口和洁净的桌布,狼狈不堪。这声响在南宫蝶的哭嚎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但卓倾城本人却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造成的狼藉。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疏离、完美掌控一切表情的俊美脸庞,此刻血色尽褪,苍白得如同上好的瓷器。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兰纪香的手机屏幕,更确切地说,是穿透屏幕,死死锁定在那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南宫蝶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极其复杂的剧烈情绪——是狂喜?是思念?还是某种深埋心底的痛楚?复杂得让人心惊。
更令人瞠目的是他的行为。他像是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礼仪,忘记了形象,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站得笔直,身体却微微前倾,仿佛要穿透屏幕抓住什么。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似乎想呼唤某个名字,却最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泄露了他内心正经历着怎样一场山呼海啸般的地震。平日里那份从容不迫、掌控全局的卓家大少风范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终于看到绿洲幻影的旅人,激动得失去了所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