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极寒之地,有一座被风雪常年笼罩的孤城,名为“霜脊城”。此地冬季漫长,寒风如刀,积雪深达丈余,连飞鸟也不敢轻易穿越。城中百姓世代以狩猎为生,可每到极夜时节,猎物稀少,许多人熬不过寒冬,便化作冰雕,永远留在了漫天风雪中。
相传在霜脊城最寒冷的年代,曾有一位游方道士途经此地。他身披灰袍,手持一盏青铜古灯,灯焰幽蓝,不似凡火。道士在城中最破旧的茅屋住下,每日清晨便提着灯出门,在风雪中行走,所到之处,积雪融化,寒意稍减。
百姓们起初不信,直到有个冻僵在路边的猎户被道士救起。那猎户醒来后说,他明明已经冻得失去知觉,却恍惚看见一道蓝光裹住自己,再睁眼时,人已躺在温暖的茅屋里。消息传开后,城中百姓纷纷前来求助,道士来者不拒,每每提灯相助,救人于危难。
可渐渐地,人们发现不对劲——道士的头发开始变白,面容一日比一日苍老。有人问他缘由,道士只是叹息:“此灯名为‘岁寒灯’,灯焰乃凝固的时光碎片所化,燃烧的是持灯者的寿元。”
原来,这盏灯并非仙家法器,而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换取短暂的时间流转。灯焰越亮,时间流速越缓,持灯者周围便如同进入暖春,可代价却是持灯者自身迅速衰老。
道士在霜脊城住了整整三个冬天,救下了数百条人命。到了第三个极夜,他的背已佝偻如弓,白发如雪,可手中的灯焰却依旧明亮。这一夜,风雪格外猛烈,城外传来猎户们的呼救声——一群猎人被困在暴风雪中,若不及时救援,必将冻毙。
道士听后,没有丝毫犹豫,提起岁寒灯便冲进风雪。城中百姓想阻拦,却见他已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猎户们获救了,可道士却再也没回来。
有人说,他在返回的路上倒下了,化作了一尊冰雕;也有人说,他提着灯走进了暴风雪最深处,从此再无人见过他。但自那以后,霜脊城的极夜再未如此酷寒,偶尔风雪中仍能看见一道幽蓝的灯火,如流星般一闪而逝。
几十年后,霜脊城新添了一户人家——一位年轻的猎户娶了妻,生了个女儿,取名“阿芜”。阿芜从小就听父亲讲岁寒灯的故事,可她总觉得那是哄孩子的传说,直到那个冬天。
那年的极夜来得格外早,风雪比往年更烈。阿芜的父亲和几个猎户进山狩猎,却迟迟未归。眼看粮草将尽,母亲急得直哭,可外面风雪太大,没人敢冒险寻人。
阿芜想起父亲讲过的故事,咬了咬牙,翻出家中那盏尘封已久的青铜灯——那是当年道士留下的唯一物件,一直被父亲供在灶台上,无人敢轻易触碰。
“或许……它真能救人。”阿芜心想。她提着灯走出家门,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可当灯焰点燃的刹那,周围的雪花竟诡异地缓缓飘落,仿佛时间被拉长了一般。
阿芜踏入风雪,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可周围的景象却如静止般清晰。她看见父亲和猎户们被困在一处悬崖下,暴风雪几乎将他们掩埋。她提着灯冲过去,灯焰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大,猎户们身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僵硬的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
可就在这时,阿芜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变得枯瘦如柴,头发也从发梢开始变白。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袖竟变得宽大无比——她的身体正在迅速衰老!
“原来……这灯真的会燃烧寿元!”阿芜心中一惊,可已经来不及了。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灯举高,让光芒笼罩所有人。
当最后一丝寒意消散时,阿芜的身体已如枯木般僵硬。猎户们获救了,可他们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跪在雪地里,手中提着一盏幽蓝的灯。
“阿芜?!”父亲颤抖着抱起她,可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如冰雕,唯有那盏灯还在缓缓燃烧,灯焰映照着她苍老的面容,仿佛在微笑。
后来,霜脊城的人们在城郊立了一座雕像——一位少女提着青铜灯,站在风雪中。每当极夜降临,雕像的双眼便会泛起幽蓝的光芒,城外的风雪也会随之减弱。
人们说,那是岁寒灯的最后一位持灯者,用自己的一生,换来了霜脊城的春天。
而每当有猎人被困风雪时,他们仍会点燃一盏灯,提着它走向风雪深处——因为他们相信,只要灯焰不灭,就一定能等到救援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