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真能打赢天下第一?”
记忆中的对话在梦境里格外清晰。徐新秋看见年少的陈松泉蹲在青石上,手里抱着半截竹子。夕阳将宗子伯那张永远年轻的脸镀上一层金边。
“差远喽。”宗子伯叼着草茎,笑得没个正形,“那老不死的要是认真起来,三招就能赢我。”
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不过嘛……他不杀我自己看着心烦,杀了我更麻烦,所以啊——”手指在脖子上一划,做了个鬼脸,“就这么凑合着呗。”
他那张定格在三四十岁的脸露出一副耍无赖的表情,在陈松泉鄙夷的目光中悄咪咪的摸到一旁坐在石头上的糟老头子身后,悄悄的在拳头上汇聚了惊人的内力,随后对着老头那不剩几根头发的脑袋上轰然砸下。
“宗!子!伯!”
老者暴跳如雷的吼声震得山谷都在颤抖。随手一挥,狂风将宗子伯拍进地里三尺深。可那个不着调的天下第二竟从土坑里蹦出来,嗷嗷叫着扑上去。两个当世绝顶高手转眼滚作一团,扯胡子咬耳朵,活像市井泼皮。
陈松泉则静静的站在十几丈开外的地方,静静的看着这两个年纪加起来接近四百岁的老家伙像两个四岁的孩子一样打架。
如果不是陈松泉亲眼目睹他们两个因为打架而削平了一整座山头的话,陈松泉根本不会相信那边打架的自己天下第二的师傅跟天下第一。
“咳咳……”
剧烈的咳嗽将徐新秋拉回现实。喉咙里泛起的血腥味让他意识到,自己确实还活着。这段时间,尤其是跟宁玲安在延台打完之后,自己总会梦到陈松泉年少习武时的情景。
“这哪儿啊这是……”
“济世堂。”
睁开眼睛,没那么陌生的天花板并没有让徐新秋回想起发生了什么,记忆在自己跟解应风对战落败,被他一剑重伤的时候便戛然而止了。
“托你的福,你和玄剑山庄那师徒俩把整座山谷折腾的不轻,解应风走后元门大长老来了,直接让所有没死的人晋级。”凌霄站在徐新秋床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神色严肃。
“能不能……把手背过去,这样……有点别扭……”
这个场景太像遗体告别了,并且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你已经躺了七天了,还有七天第三轮就要开始了,别忘了我们来是干什么的。”
凌霄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徐新秋,但是看着他无辜真诚的眼神,凌霄忽然想给他一巴掌,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将一封信从怀中拿出来,丢到徐新秋身上,说道:“这是曹清萸的信,你自己看看吧。我这两天有事,要离开宁州,这边暂时就靠你了。”
言毕,便转身离去,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凌霄走后,徐新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心神沉入体内。随着意识在经脉中游走,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副身躯的状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十倍。
原本畅通的十二正经此刻如同暴风雨后的河道,处处是淤塞与决口。丹田附近更是一片狼藉,解应风那道剑气留下的创伤像一道狰狞的沟壑,将气海一分为二。每次内力流转至此,都会引发撕心裂肺的剧痛。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只蛊虫的变化。它原本蜷缩在丹田角落,如今却膨胀了数倍,通体泛着幽蓝色的冷光。无数细如发丝的触须扎进周围经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食着残存的内力。每当它蠕动一次,徐新秋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
“这孽畜……”
他尝试催动镇龙碎片,掌心却只传来微弱的温热。往日如臂使指的金色剑气,此刻像被冻僵的蛇,怎么都唤不醒。碎片与经脉的联系也变得时断时续,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壁。
曹清萸已经混进了吕府,但最近几天吕鹏与魏长空一直闭门不出,自己在吕府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都不容易啊……”徐新秋感叹道。
正当他想起床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信封落款处有个不明显的梅花标记。徐新秋记得,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自己专门在陈松泉的屋子里找到过不少暗格机关。其中书桌下面有两暗格,其中一个放着北军专用暗号。
而梅花标记,则代表着——最高机密。
“我应该没猜错吧……”
徐新秋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他才刚来半年多,对于这些东西并不熟悉,只是尝试性的按照记忆中的方法重新看一遍信。
过了许久徐新秋仍保持着拆信的姿势一动不动。信纸边缘被他无意识捏出了褶皱,冷汗悄然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云州巡抚换人……”他喃喃自语道。
“经查证,今岁正月十四,京城曾短暂流传圣驾私自出宫的消息。此讯午时现,未时末便再无人提及。南巡期间,所有奏章皆由丞相代批,每日未、申二时,丞相必往清源殿议事……”
“北境急报,原云州巡抚周大人告老,新任乃兵部武库司员外郎李萧,已于正月十九赴任。”
“八日前,凌霄与影卫在城外交谈半刻钟,内容不明。”
看着手上的信徐新秋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能感觉到,云州巡抚换人对他而言不是个好消息。云州是陈松泉的大本营,前任云州巡抚也是半个自己人。
这次云州巡抚则换了个兵部的人。而整个军方都清楚,跟自己最不对付的就是兵部尚书鲁中仁。几乎整个兵部的任命都是故意恶心陈松泉,谁看陈松泉不顺眼让谁上。
不过那些都远在北疆,自己现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在身边的凌霄却是个问题。他已经明牌自己是天鉴司的人,和影卫聊聊天也没什么不对,但这几天他的态度却值得注意。
虽然最开始遇到他的时候他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与现在的心不在焉,甚至有些漠不关心还是不一样的。
“头疼……”
徐新秋挠挠头,太多事挤在一起,再加上自己重伤初愈,实在是有心无力。
“对了,该去看看陈松成了……”
徐新秋叹了口气,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