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北京街头,凛冬的寒风如同利刃般刮过脸颊,德云社的海报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陶阳身着墨色长衫的海报立在霓虹灯下,蟒袍玉带的扮相英气逼人,右眼角那颗熟悉的小痣依旧醒目。我攥着《四郎探母》的戏票,在寒风中来回踱步,掌心的汗把票根浸得发皱,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走向后台入口时,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姑娘,这儿不让进。”我抬头,只见栾云平抱着一摞戏服站在面前,他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打量。我注意到他的戏服边角绣着精致的云纹,和记忆中那个总穿着朴素练功服的少年截然不同。
“我找陶阳。”我的喉咙发紧,声音比想象中沙哑许多,十年的时光仿佛都化作了这一句艰难的话语。栾云平微微皱眉,刚要开口询问,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推开。陶阳低着头专注地系着水衣的带子,后颈的弧度还是记忆里的模样,那熟悉的姿态让我的心猛地一颤。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随意地扫了我一眼,眼神却像掠过一个陌生人,语气疏离而礼貌:“您是?”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我望着他眉间新添的细纹,看着他袖口精致的云纹刺绣,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闯入者。曾经那个会对我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此刻却如同最陌生的路人。
“认错人了。”我勉强挤出这句话,转身时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身后传来烧饼熟悉的大嗓门:“陶儿,该候场了!”那声音让我鼻子发酸,脚步却不敢有丝毫停留,生怕再多待一秒,眼中的泪水就会决堤。
剧场的灯光渐渐暗下来,陶阳清亮的唱腔穿透层层帷幕:“一见娇儿泪满腮……”他的哭腔婉转凄凉,字正腔圆的唱段引得台下观众阵阵叫好。可只有我知道,此刻真正落泪的人是我。记忆如潮水般翻涌:初三那年,他在槐树下练习翻身动作时不小心摔倒,膝盖擦破了皮,鲜血染红了裤腿,却还笑着安慰我:“小念别哭,我给你唱《锁麟囊》。”那时他的嗓音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如今戏台上的他光彩夺目,举手投足间尽显角儿的风范,却再也不是那个会为我唱小曲的少年。
往后的日子里,我成了小剧场的常客。总是选择最角落的位置,看着陶阳和张九龄默契地说相声。他抖包袱时眉眼弯弯,幽默的话语引得观众捧腹大笑;返场时,被热情的观众哄着唱京剧,他一袭长衫,身姿挺拔,一开口便是满堂彩。有一次,他唱完《贵妃醉酒》,水袖翻飞间眼神流转,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却想起小时候他偷偷穿着师父的旧戏服,笨拙地模仿着台上的样子,还一本正经地说以后要成为最厉害的角儿。
有次散场后,我远远跟着人群往外走。听见秦霄贤搂着陶阳的肩膀打趣:“陶儿,上次那姑娘挺漂亮,约你吃饭怎么不去?”陶阳笑着推开他:“别瞎说了。”这话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心里。原来这些年,他早已开始了新的生活,身边不乏优秀的人。而我还固执地守着十年前的秘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咀嚼着回忆。每个夜晚,我都会翻看曾经偷拍他的照片,看着照片里青涩的少年,泪水无声地滑落。
更让我难过的是,有一次我在剧场外看到陶阳和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子相谈甚欢。女子温婉大方,眉眼间满是倾慕,陶阳则耐心地笑着,时不时点头回应。那一刻,我躲在角落里,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真的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他的生活里早已没有了我的位置,而我却还停留在原地,守着那些破碎的回忆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