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津回来后,空气里好像都飘着点甜丝丝的味道。我和张云雷的关系算是彻底挑明了,却没怎么在师兄弟们面前表现得过分亲昵——主要是怕被那群“碎嘴子”调侃到脸红。
但有些东西还是悄悄变了。
他会在演出前发消息问“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好挑件搭一点的大褂”;会在我加班晚了的时候,算好时间发来段清唱的《锁麟囊》,说“听着安神”;甚至会在杨九郎又往我家塞枸杞时,偷偷给我寄来两盒巧克力,附张纸条“用甜的中和一下”。
而我,会在他说“新段子里有个包袱总觉得差点意思”时,熬夜画张漫画版的包袱示意图;会在他演出结束后,算好他到后台的时间,发句“今天的《挡谅》唱得比上次稳”;甚至会在杨九郎吐槽“辫儿哥最近总走神”时,假装没听见,心里却偷偷乐。
这天下午,我去三庆园送之前答应给道具组画的舞台布景草图。刚走到后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起哄声。
“哟,辫儿哥这大褂是新做的吧?这云纹绣得,够精致啊。”是张九龄的声音,带着点促狭。
“可不是嘛,我刚才瞅见了,里衬还是浅粉色的,啧啧,这是给谁看呢?”王九龙接了句,引得一片笑声。
“去去去,干活去。”张云雷的声音带着点无奈,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推开门的手顿了顿,忍不住想笑。这几个师兄弟,真是逮着点机会就不肯放过。
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一群人围着张云雷。他穿着件新做的深蓝色大褂,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确实比平时的更精致些。张九龄正伸手想去掀他的大褂下摆,被他一把拍开。
“小曦来了!”杨九郎眼尖,第一个看见我,赶紧朝我招手,“快来快来,看看你辫儿哥这新大褂,是不是特好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我身上,我手里还拿着装草图的文件夹,顿时有点手足无措。张云雷也转过头来看我,脸上有点不自然,耳根却悄悄红了,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挺……挺好看的。”我硬着头皮说,目光落在那件大褂上,“这云纹绣得确实不错,比上次那件有层次感。”
“是吧?”张云雷立刻来了精神,挺了挺胸,“我就说嘛,这绣娘的手艺靠谱。”
“得了吧你。”孟鹤堂走过来,胳膊肘捅了捅他,“别在这儿装了,谁不知道你是特意让人在里衬绣了朵小桃花?还说什么‘图个吉利’,我看是给某人看的吧?”
“桃花?”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张云雷的大褂。
他脸一红,赶紧拢了拢衣襟,瞪着孟鹤堂:“你少胡说八道,哪有什么桃花。”
“哟,还藏?”孟鹤堂笑着伸手想去掀,“让我们小曦看看怎么了?都是自家人。”
“就是就是。”张九龄和王九龙跟着起哄,杨九郎也在旁边笑得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看着张云雷被围在中间,手忙脚乱地护着大褂,脸红得像被煮熟的虾,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行了,别欺负他了。再闹,他该找借口去洗手间躲着了。”
这话一出,大家笑得更欢了。张云雷趁机摆脱他们,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别听他们瞎说。”
“我没听。”我憋着笑,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旁边的道具组师傅,“王师傅,草图放这儿了,您看看有不合适的再跟我说。”
“哎,好嘞,谢谢小曦姑娘。”王师傅乐呵呵地接过去。
张云雷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到角落的沙发旁。后台依旧热闹,师兄弟们又开始讨论晚上的演出顺序,没人再盯着我们,他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时还不忘拢了拢大褂的下摆。
“其实……”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有点小,“里衬确实有朵桃花。”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他没看我,盯着自己的鞋尖,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前阵子去天津,看见海河边上有卖桃花形状的香囊,觉得挺好看的。回来就让绣娘在大褂里衬绣了一朵,想着……图个吉利。”
“吉利?”我挑眉,“什么吉利?”
“就是……”他抬眼看我,眼神有点闪躲,又有点认真,“希望……跟你有关的事,都顺顺利利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看着他耳尖的红,看着他故作镇定却微微颤抖的指尖,突然觉得那些被师兄弟们起哄的脸红,都变成了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那……”我故意逗他,“这大褂是不是只在我来的时候穿?”
他被我问得一愣,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嗯。”
“幼稚。”我嘴上吐槽,心里却甜丝丝的,像喝了蜜。
“那你喜欢吗?”他突然问,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点了点头,声音有点轻:“喜欢。”
他的眼睛瞬间更亮了,像落了星星。嘴角扬起的弧度藏都藏不住,连带着肩膀都放松了不少。
“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是枚胸针,形状是朵小小的桃花,金属的花瓣上镶着细碎的水钻,在灯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上次在天津古文化街看见的,觉得跟你挺配。”他挠了挠头,“本来想早点给你的,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拿起胸针别在毛衣上,大小正合适,“挺好看的,谢谢。”
“喜欢就好。”他看着我胸前的桃花胸针,笑得眉眼弯弯。
旁边的起哄声又响了起来。
“哎哟喂,这还送起礼物了?”孟鹤堂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九郎,你快看,你妹妹这胸针,跟辫儿哥大褂里的桃花是不是一对?”
杨九郎凑过来看了看,点头如捣蒜:“还真是!我说辫儿哥最近总盯着布料铺子看,原来是为了这个!”
“你们能不能别总盯着我们俩?”我被说得脸通红,拿起沙发上的靠垫朝他们扔过去。
“哎哎哎,别动手啊!”孟鹤堂笑着躲开,“我们这是替你高兴呢!”
张云雷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我面前,对着他们说:“都该干嘛干嘛去,一会儿该上台了,还在这儿贫。”
“行行行,我们走,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呃,好朋友培养感情。”张九龄拉着王九龙往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挤眉弄眼。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后台终于安静了点。张云雷坐回我旁边,看着我还红着的脸,忍不住笑了:“他们就这样,别往心里去。”
“我才没往心里去呢。”我嘴硬,低头看着胸前的桃花胸针,“就是觉得……有点吵。”
“那下次我找个清静点的地方给你送东西。”他说,语气挺认真。
“不用。”我抬头看他,“其实……热闹点也挺好的。”
至少,能让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被他们接纳的,是属于这个热闹又温暖的圈子的。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水,慢慢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暖,指尖带着点薄茧,是常年练快板和吉他留下的痕迹。
我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后台的灯光暖黄,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照在我胸前的桃花胸针上,照在他带着笑意的眉眼上。
远处传来报幕员的声音,提醒演员们准备上场。张云雷站起来,理了理那件绣着桃花里衬的大褂,低头看我:“我上场了。”
“嗯。”我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加油,今天的大褂很好看,胸针也很好看,你……也很好看。”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要亮。
“等我下来。”他说。
“好。”
看着他转身走向侧幕的背影,看着他那件深蓝色的大褂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看着他走到门口时,还回头朝我看了一眼,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低头摸了摸胸前的桃花胸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藏在大褂里衬的桃花里,是别在胸前的胸针里,是被师兄弟们起哄时的脸红里,是那句简单的“等我下来”里。
而这些藏不住的温柔,像春天的雨,悄悄落在心里,长出了一片花海。
晚上的演出很成功。张云雷和杨九郎的《汾河湾》笑得台下观众前仰后合,尤其是张云雷那句“九郎,你这姿势,是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吧”,配上他特意设计的小身段,逗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演出结束后,后台依旧热闹。师兄弟们聚在一起讨论着刚才的包袱,张云雷被围在中间,脸上带着演出成功的兴奋,目光却时不时往我这边瞟。
我收拾好东西,走到他身边:“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他立刻说。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我笑了笑,“你跟师兄弟们好好聊聊吧。”
他看着我,有点犹豫,又有点不舍:“那……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嗯。”
走到后台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张云雷还站在原地看着我,深蓝色的大褂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他看见我回头,朝我挥了挥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也朝他挥了挥手,转身推开门,走进了傍晚的风里。
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起我的头发。我摸了摸胸前的桃花胸针,心里甜丝丝的。
原来,幸福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是一件绣着桃花里衬的大褂,是一枚小小的桃花胸针,是一群爱起哄的师兄弟,是那个站在灯光里,眼里只有你的人。
而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带着桃花的香气,带着大褂的温柔,带着后台的烟火气,慢慢走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