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医生技术很好,我想伤口它会自己慢慢愈合的,所以我能出院了吗?季院长?”
季铭归怎会听不出她这是讽刺,回答:“不行。”
“你这是非法拘禁。”
“算不上,医院需要为病人的健康负责。”
“是哪个医生要求我必须寸步不离地待在这儿的?”
“你可以当作是杨医生说的。”
杨医生?杨医生跟你就是一条贼船上的人!要是其他医院接到像她这样被人割喉的伤者,人家早就报警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逍遥法外?
陈烟深知与他争辩这些没有意义,除了忍耐她无可奈何。
“那个叫狼尾的人呢?”
季铭归没想到陈烟会问他这个,“怎么?”
“你把他杀了?”
“没有。”他摇头。
“这可不像你。”陈烟内涵道。
这句评价倒是把季铭归逗笑了,“那我应该是什么样?”
“睚眦必报,像杀了三哥那样杀了他,以除后患。”
“三哥的目标是我,狼尾不是。”
“什么意思?”陈烟不解,狼尾以她为饵,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季铭归毫无防备地落入他们的手里吗?
“他不敢杀我。”
“你看他拿着机关枪四处扫射还刻意避开我的样子,像是想杀我吗?”
季铭归这话说的竟还有些得意。
“所以真正想杀你的是阿才?”陈烟不禁冷笑。
这样的话,那日狼尾和阿才两人的表现就说得通了。
“不然怎么办?在敌营蛰伏这么久,离成功就差临门一脚了,却被友军抛弃,只有杀了我他才能活。”
“友军?”季铭归怎么年纪轻轻的,用词这么老套。
“那你呢?你的友军又是谁?阿参,还是查助理?”
陈烟通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发现只有这两个人是一直跟在季铭归身边没有换过的。
难道他们两个就是季铭归的心腹?这俩人一文一武的,别说还挺搭。
“能跟我一起走这段路的,就是友军。”
“想不到你说话还挺哲学。”
你一言我一语,季铭归和陈烟看似是在聊天,实际上双方的话中都暗藏锋芒。
如果不是护士敲开了病房的门,推着一辆小餐车走了进来,陈烟还想趁着这次季铭归跟她能好好说话的机会,套出更多他的信息。
“可以吃饭了哦!”
这几日她的饮食都是由医院提供的,荤素搭配均衡,清淡又有营养。
只不过陈烟因为伤到了脖子上的部分肌肉,暂时还没有办法用力咀嚼,所以这些餐食多以易溶的食物为主。
护士打开用餐的小桌板,将菜品一样样摆上来,季铭归顺手端起粥碗,另一只手捏着勺子一上一下地晾着粥。
“这里没有别人,你省省吧。”陈烟暗讽道。
听到陈烟这话,护士以为她是在点自己,手上的动作都快了几分,手脚麻利地布置好了进食所需的一切,拉着小车退了出去。
季铭归晾粥的动作没停,嘴角却上扬。
“你笑什么?”
他总是这样突然一下心情很好的样子,让陈烟摸不着头脑。
“笑你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
“有病。”
得知他是在嘲笑她,陈烟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准备夹菜。
人是铁饭是钢,她得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跟他对抗。
“只吃菜不喝粥?”
季铭归说着,舀起一勺白粥递到陈烟嘴边。
陈烟惊恐地瞪大眼睛,想要躲开,可脑袋后面就是立起的上半截床板,她退无可退,无路可逃。
“你干什么?季铭归。”
“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她这问题来的猝不及防,季铭归抬着的手明显一顿,看她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陈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只是觉得季铭归对她做出的的种种举动都甚是奇怪。
简单来说,一个在黑白两道都居于高位的人,是不会对自己指尖这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做这些事情的。
主动喂她喝粥,已远远超出了他俩之间交易的范畴。
这不免让她心生恐惧,毕竟他一言不合就软禁她,要是被这种人喜欢上了,她日后哪还能有安生日子过?
“你从哪感觉出来的?”季铭归淡淡一笑,捏着粥勺的那只手依旧举着。
“不管你是不是,我们都没可能。”
陈烟绝不允许自己陷入这莫名其妙的暧昧氛围,回绝得斩钉截铁。
“是吗?”季铭归没生气,只是收了收脸上的笑。
“当然……嗷呜……”
陈烟还想继续表态,却被毫无预兆塞进嘴里的勺子堵住了嘴,粘稠的粥糊了她满嗓子,差点没呛着她。
她胡乱抿了几口将那口粥咽下,脸上泛起被捉弄了的怒意,“你干嘛?”
他居然趁她张嘴说话的空档偷袭她!
“再不吃,这勺就凉了。”
季铭归被陈烟的反应逗得没忍住又弯了嘴角,使坏的心思昭然若揭。
“你放着,我自己会吃。”
他居然真的就放下了粥碗,伸手将它推至靠近陈烟那一方。
陈烟马上端起那碗粥,生怕他是欺负她现在行动不便,捉弄她,不等她反应过来又要抢回去。
“别光喝粥,吃点菜,我看这个冬瓜他们炖的很烂,应该比较容易下口。”
看着陈烟光顾着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粥,其余的菜品一筷子都不动,季铭归好意提醒道。
“你是过家家玩上瘾了吗?”
他想利用她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完全没有必要再跟她假扮什么情侣,做这种情侣之间才会做亲密举动。
他要是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疯的。
“季铭归,阿才已经被你揪出来了,你现在还成天盯着我的意义是什么呢?”
“咱们能不能简单点?我已经帮助你完成了你想做的事,你继续派人帮我留意着胡达,不要让他有机会靠近我妈妈就好了。其余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现在只想回归我原本的生活,好好地上我的学。行吗?”
话音落下许久,季铭归才回答。
“好。”
季铭归这回总算是说到做到,直到陈烟出院返校,都没再联系她。
他不来找她,答应她给她办的那张电话卡自然也没了下文。
陈烟的身份证连同她的单肩包一起丢了,就算她一出院就直奔警局申请补办,也得等十五个工作日之后才能拿到。
在这期间,她只能接受江袅袅的救济,当一个没有身份证、没有电话卡的黑户。
不过这样的窘境对她来说无所谓,只要她能摆脱那个人和那些事情,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陈烟,你这里……真的不需通过什么整形手术来修复一下吗?”
江袅袅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陈烟身上同样的位置,现在正围着一条丝巾。
那轻薄的丝质面料下,遮盖的是一条宛若深棕色蜈蚣般的疤痕。
伤口上结的痂已有少许脱落,密密麻麻的凸起散落在那道伤的四周,看着叫人头皮发麻,很是骇人。
不过这跟前几日相比,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陈烟调整了一下丝巾的位置,怕脖子上的恐怖模样露出来吓到江袅袅,“等结的痂掉完吧。”
她只是嘴上这么说,实际就算血痂掉完了,露出新生出来的粉嫩皮肤,她也没钱去做什么美容整形。
至于什么破不破相的……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
她没谈过恋爱,她也没打算谈恋爱。爸爸过世后她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跟妈妈两个人好好把她们的平淡日子过下去,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
“肇事者呢?我给你说啊,你住院的这些证明可千万要留好,这些可都是证据。那个王八蛋差点要了你的命,必须让他赔偿你的损失。”
“肇事者?”
这还是她出事之后头一回跟江袅袅细聊这件事,听她话中的内容,好像以为她是意外受伤的。
“对啊,你脖子上的伤不是出车祸被铁皮划开的吗?”
原来季铭归给她的是这套说辞。
她就说江袅袅怎么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他帮他瞒过她妈妈,敢情他都没告诉她实情。
“肇事者……死了。”
“死了?”江袅袅惊呼,“这也太便宜他了吧?冤有头债有主,他甩手上西天了,你耽误的钱和时间……还有精神损失,谁来承担啊?”
陈烟笑笑,没说话。
“哦,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一个集团老总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
“什么!”江袅袅再次惊呼。
“你们俩分手啦?因为什么啊?难道是他嫌弃你有了道疤不好看了?还是他嫌你住院花他的钱了?真是该天杀的臭男人……”
“不是不是……”
陈烟连忙摆手叫停,她要是不制止,不知道江袅袅在这人来人往的咖啡厅里还要骂出什么更脏的话。
“我们……不合适,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我看你们俩在媒体报道的照片里很登对啊?不是我说你,他季铭归不仅仪表堂堂,作为麟光的董事,不说年入千万,百万也是有的吧?这么一个妥妥的高富帅你都看不上?”
“江袅袅,你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且不说季铭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江袅袅这一前一后两套说辞中天差地别的态度真是让陈烟瞠目结舌。
“我的意思是……既然不是他的问题,那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江袅袅自知胳膊肘向外拐了,理亏地吐了吐舌头。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有的人衣冠楚楚的外表下其实是一匹披着人皮的狼。”
“哦~”听了陈烟这番话,江袅袅像是猜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点起了头。
“你又懂什么了?”
这反应让陈烟好气又好笑,她不想再跟她就季铭归的事儿浪费口舌,索性直接岔开话题,“马上就要开放下学期的选课系统了,你有没有什么推荐啊?小地主。”
“你一说这个我就想起来了!”江袅袅大手一拍,神神秘秘的的凑近了些,听说默白老师准备回母校巡讲。”
“默白?”
这位老师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自幼学习沙画,年少成名,本科在国韵就读时期就举办过多场沙画巡演。现在想要与之合作的商业表演多到掰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有她参与的展览更是一票难求。
沙画是动态的造型艺术,本科读的就是造型类专业的陈烟一直对沙画很感兴趣,这次能有机会前去现场观摩,她别提有多兴奋了。
“你别高兴的太早。”江袅袅端正了身子,双手叉腰,“毕竟巡讲课堂听课的名额只有100个,抢不抢得到还是个问题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是一定有办法的咯?”
就江袅袅这个憋不住事儿的性子,陈烟再清楚不过了。
“知我者,你也。”
既然已经被陈烟看穿,江袅袅也不装了,神采奕奕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她看。
“我们大学生职业发展中心有名额,我给你留了一个。”
“啊?可是我不是你们中心的人诶,这样能行吗?”陈烟有些担忧。
“有我在你怕什么?再说了,你真以为读了美院的人就都跟你似的,对艺术求知若渴呀?我们中心有几个本科生连默白是谁都不知道。”
“也是。”陈烟尴尬笑笑。
在现在社会的教育模式下,确实有很多学生是为了能够让考学的优势最大化才选择学的艺术,曾经的她也算是其中之一。
要不是因为她的数学实在偏科严重,拉低平均分,而在画画上又有一点天赋,她可能也不会被老师选中,走上这条路。
“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好嘞!那为了感谢你,今晚的晚饭就我请你吃吧!”
“行啊!吃什么?”
“吃食堂。”
“什么!你怎么这么抠门儿啊陈烟!”
两人嬉笑着清洁完自己使用过的桌面,起身手挽手准备离开,江袅袅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徐老师?”江袅袅看了眼来电显示上的人名,又看了看陈烟。
“喂?徐老师。”
“您找陈烟?”
原来是找她的。
陈烟的身份证还没取到,这几天都没能补办电话卡,只有像个随身挂件一样挂在江袅袅身上,她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她现在在我旁边呢。”
江袅袅把电话递给陈烟。
“徐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烟,你现在马上来我办公室,有警察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