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接通,对面的女声近乎咆哮般地冲出手机。
“陈烟!你到哪儿了?”
通话中的人似乎正在移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她又换成另一种声线,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都四点十分了,你怎么还没来啊?你是不是忘记今天下午要开组会了?”
听电话的陈烟一脸茫然地呆望着季铭归,转念又想了想,这是自己的事情,还是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
于是她如实回复说:“我在医院。”
“医院!”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拔高了回来,好像生怕谁听不见似的,继续大声询问:“你怎么在医院?你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我帮你请假啊?”
“呃……谢谢。”她除了跟对方道谢,别的暂时也想不出什么能说的。
“江同学。”季铭归见陈烟还没理清楚内心的想法,在一米开外开口喊住电话里的人。
“男人!”这人耳朵也挺尖,一下就捕捉到了他的声音。
“陈烟,你旁边怎么有男人的声音?你现在是跟季老板在一起吗?”
听到这个称呼,季铭归有些不悦地挑了下眉。他记得这个江袅袅之前一直是喊他季先生的,怎么突然改口跟陈烟一样叫起他季老板了?
陈烟看出季铭归有话想说,索性直接手拿着电话朝他那边伸了过去。
季铭归不接,嘴上的话却没少。
“是我,江同学。你开完组会有空的话,来一趟省医院吧。”
“省医院吗?陈烟到底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啊?”江袅袅的语气明显着急了起来。
“目前身体上没什么大碍。”话间,他抬眼看了看陈烟,不禁被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给逗笑了,“不过你要问严不严重……确实也挺严重的。”
陈烟被他的反应搞的莫名其妙,用电话那边听不见的气声质问他:“你笑什么?”
季铭归无视掉她,继续嘱咐江袅袅:“来之前记得翻翻你们宿舍,把她的身份证带过来。”
“身份证……”
他的细心让陈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两天她确实没在身上找到自己的身份证,所以关于自己到底是谁、是哪里人的问题,一直求问无门。
电话挂断后,陈烟问出了她好奇的那个问题:“没有我的身份证,你是怎么给我登记住院信息的?”
“江袅袅你也不记得了?”
季铭归避开了她的问题,但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回陈烟发现了他的伎俩。
“你别打岔。”
“你还是先好好想想等一会儿怎么应付你的室友吧,我记得她挺脆弱的。”
“什么意思?”
陈烟开始还没懂季铭归这话到底有什么含义,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那个名叫江袅袅的女人一个小时后就像脚踩风火轮一般,一路叫着陈烟的名字冲进了病房。
她看到靠坐在病床上的陈烟,一个箭步上前,抬了抬她的胳膊,又晃了晃她的腿,最后两只手抱住她的脸,左右转动着检查起来。
“诶…...”
陈烟都还没反应过来,头就被她挟持着扭向一侧。
“晕……我晕……”
听到她说她难受,江袅袅才松开手,弹跳到一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完全将自己剥离陈烟的身体。
她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看到你没有明显的外伤,所以才想着是不是哪里的局部受了伤……”
“没事,没事。”陈烟揉了揉太阳穴,客气道:“你……就是江袅袅?”
江袅袅惊恐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靠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的季铭归,仿若五雷轰顶。
“什么意思?陈烟,你你你……你不记得我了?”
季铭归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歪着头好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他还是没办法完全相信陈烟是真的失忆,他必须通过足够多的观察样本来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只见江袅袅坐到陈烟的床尾,探究地把脸凑到她面前。
“我,我啊,江袅袅,你的室友,你的同门!”
陈烟看着不断朝她靠近的那张脸,面露难色,“我会想起来的。”
“不是……你真失忆了啊?”江袅袅仿佛现在才真正明白陈烟此刻对她的陌生和客气意味着什么,把头转向季铭归,“她是磕着脑袋了还是精神受了什么刺激?”
“摔到头了。”季铭归一五一十地回答。
“我的天哪!”她感叹着,一把把陈烟捞入自己怀里,在她背后带着哭腔念叨道:“你怎么命运这么多舛啊?从开学到现在,你都进了三次医院了!我真的心疼你了!”
陈烟被她抱得有点喘不过来气,“三次?”
“对啊……”江袅袅放开她,脸上眼泪纵横,哭的鼻涕都流了出来。
“一次是腰受伤,一次是脖子受伤,这是第三次。”
江袅袅这话一出口,在场除了她之外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提起一口气。
陈烟抬手顺着脖子上那一道横向的凸起轻轻抚摸,问道:“你知道我脖子上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知道啊……”
江袅袅在告诉陈烟她这道疤的来历之前,先瞟了一眼季铭归,得到默许之后才敢继续往下说。
“就是遭遇了一场车祸,不小心被肇事车的铁皮划到了……”
“这件事季老板也知道。”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居然把季铭归也拉了进来。
陈烟看向季铭归,但此时的他并未跟她对视,而是将目光落在他皮鞋前的地面上。
原来她早就发现自己脖子上那道疤了,只是她没有问他。
可能她也没有料到自己身上的伤居然都与他有关吧。
“她的身份证你找到了吗?”
季铭归不想再浪费时间坐在这听她们聊这些有的没的了,起身把手摊在江袅袅面前。
“哦,找到了找到了。”江袅袅这才打开她的斜挎包翻找。
“喏。”
她把那张小卡片递给季铭归,结果刚落到他的手心里就被陈烟眼疾手快给抢了过去。
陈烟拿起卡片正反两面反复翻看着,嘴里还伴随着自言自语,“原来我是理安人啊……”
“那我的父母,是不是也在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