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中喷出的洗澡水水温逐渐热了上来,为淋浴间增添了几分暖意,透亮的玻璃门上此时也慢慢笼罩起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陈烟咬紧牙关直视着他,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目光躲闪,再让他捕捉到自己的心虚。
季铭归从来都不是那么好诓骗的人,她怎么能忘了呢?
“可能……我也有某种心理上的障碍吧。”
现在再硬气地跟他争论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她只能假意示弱,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对不起,阿季。我也害怕。”
“害怕什么?”
季铭归步步紧逼,看他这架势,好像是决定今晚势必要将她的心意弄个明白。
“我……”
陈烟咬着下唇,一副话到嘴边却难以启齿的样子。
她趁这个空档低下头,连喘了两大口气。
她其实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只是一旦她采用了那套说辞,往后便不再有任何理由可以逃避季铭归对她展开的亲热攻势了。
“我……我自卑。”她的声音仿若振翅的飞蚊一般嗡嗡作响。
即便是音量再小,也被季铭归听进了耳朵。
“自卑什么?”
他穷追不舍。
别再问了……
能不能别再问了!
陈烟的眉头已经压到了它所能到达的最低处,内心深处的自己好似站在一扇通往地狱的门前。
她知道只要推开它,便会从此万劫不复。
可季铭归却抓着她的手,不断地向它靠近、不断地向它靠近,直到听见“吱呀”一声,她的手心接触到门的一刹那,门被推开了。
可她还没有向门内迈开步子,她还有机会逃跑。
她……真的还有机会逃跑吗?
陈烟猛然睁开双眼,重新扬起头颅。
她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厌恶,可那又怎么样呢?
“阿季,你不觉得我脖子上这条疤很丑陋吗?”
“你难道没有发现今天我们一起走在大街上,路过的行人盯着我的脖子一脸探究的眼神吗?”
“我知道你、阿参、小孟,为了怕我难受、怕我多想,所以从来不会把视线落在我的脖子上。可你们每一次不小心看到那条疤,急忙把眼睛转向别处的动作实在太刻意了,又怎会让人注意不到呢?”
“你还问我自卑什么?我自卑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或许是因为走投无路,陈烟歇斯底里地吼出这几句话之后,眼眶也跟着泛了红。
她下意识地伸手抚摸着自己颈部那道凸起的疤痕。
过了这么长时间,伤口结的痂早就掉完了,现在留在那里的是一道暗粉色的痕迹。
虽说现在看起来不如先前还结着血痂时那般骇人,但它终究是落在一个女孩子身体上一眼就能被人看到的位置。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它,甚至很多时候上厕所或是洗澡时,都不敢往镜子里多看一眼。
她能够骗过自己,但是别人的表情是不会骗人的!
连给别墅打扫卫生的张阿姨面对她的帮助,都对她退避三舍,害怕她是什么有精神疾病、发起疯来连自己都狠得下心来伤害的人!
这到底该叫人如何忽视啊!
陈烟暗自在心里冷笑一声。
没想到曾经自己受过的伤害,却成为了在危难时刻能够拿来隔绝危险的盾牌。
“疤痕吗……”
季铭归喃喃道,接着他把手伸进自己的衣领里摸了摸。
他好像在那衬衣的立领内侧摸到了什么东西,确认好位置后,他直接单手解开衬衣最上面的那颗纽扣,扯开衣领让陈烟能够看清楚他那经络分明的颈部。
“看到了吗?”
“什么?”陈烟眉头一蹙,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他脖子的左侧,也有一道浅粉色的痕迹,正随着他的呼吸不断地起伏。
不过跟她那个缝过针的伤口比起来,这点痕迹简直微不足道。
“你咬的。”
“什……”
什么?是她咬的?
难道那个黄豆大小的暗粉色疤痕,是当初她在理安被绑架时,她的牙齿在他脖子上留下的痕迹?
她收起自己恍然大悟的神色,不敢相信地问道:“我这个高度……怎么可能能咬到你的脖子?”
“但你就是做到了。”
……
陈烟略带嘲讽地笑笑。
“你把这个东西展示给我看是想说明什么?难道是想通过比惨来淡化我的自卑吗?”
“这不是比惨,陈烟。”
季铭归又把脸凑到她的跟前,这一次的他更加肆无忌惮。
陈烟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绒毛正随着他脸的游走而不断摇摆。
如果说刚才那一幕是荒原上猛兽追击猎物的场面,那么现在他就像是已经将猎物扑倒在自己的爪下,在下口饱餐一顿之前,先用鼻子感受这道美食的芳香。
“这恰好说明我们是天作之合。”
“我们的身上都有对方留下的专属印记,我怎么会因此而嫌弃你,你又有什么可自卑的呢?”
一股热气打在了陈烟的嘴唇上,这样的距离让她不由得心跳加快,面部的体温急剧升高。
他真是疯了……
她也要疯了!
不破不立,不止不行。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这一切赶快结束!
思虑片刻,她终于狠下心来,紧闭着双眼循着他嘴唇的位置吻了上去。
那富有弹性的触感对她来说简直又陌生又奇妙,在两人肌肤接触的刹那,她的头脑也随之清醒了几分。
她学着电视剧里男女主人公亲吻的样子,用自己的唇瓣包裹住他的唇瓣。
包住,放开,包住,放开。
就这样机械地进行了几个回合,等她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再果断推开了他。
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倚在墙上面红耳赤地喘着粗气,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一般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
而此时的季铭归被她推开后,还呆怔着立在原地。
他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献吻,有些恍惚地用大拇指抹了抹嘴角,那里还残留着属于她的唾液。
太好了,看来可以走了。
陈烟趁他愣神的空档,当机立断一个跨步到浴室的另一侧,握住门把手就要往外跑,可刚迈出去一只脚,颈部就有一股压抑的窒息感涌了上来。
偏头一看,原来是季铭归从后面捏住了她的衣服,像拎小鸡一样又把她给往回拽。
“这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