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归这问题问得一个比一个吓人。
罗也脸色倏得一下变得煞白,“没……没有。”
“敢杀吗?”
又一个问题抛过来,罗也干脆连回答都不敢回答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参,阿参依旧双眼直视着前方,看起来对这些问题早已见怪不怪。
难道他杀过人?
再看看季铭归,他也表情平淡的就像刚才问的只不过是一个跟“你吃饭了吗”同等量级的问题。
罗也不禁咽了口唾沫,整个车厢里好像就他自己对这个词眼反应最大。
不过想来也正常,他们二人都是跟理安市的“三哥被杀”一案有关联的人,往严重了猜测,说不定他们每个人手里都已沾上了罪恶的血液。
自己都潜伏到黑道里了,以后身边坐着“杀人犯”这种事儿怕是得早些习惯。
“季哥……您……想让我……杀谁……啊?”
他几乎是一字一颤地问。
“怂包”,阿参嘲笑道。
这回罗也是一句话也不敢回怼了,默默把自己岔开的腿收了起来,坐得板板正正地等待季铭归发落。
“不知道。”结果季铭归却这样回答。
“他死不死,要看他想不想活。”
罗也余光瞟见阿参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逐渐收紧,咬肌也跟着这股力量不停蠕动着,看起来他的情绪也很复杂。
季铭归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季洋不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吗?
难道他对他动了杀心?
动机呢?
世间唯有利益能够让兄弟反目,难道说季铭归想杀了季洋,独吞季家黑白两道的商业版图?
那为什么好端端,偏偏选在大年三十这么热闹的日子啊?
罗也总觉得这套逻辑有哪里不太对。
季铭归回国接手季家事业已有半年之久,季洋前几个月才从医院出院。
他如果想独吞季家家业,在季洋住院期间就动手岂不是更容易?为什么非得等到他出院了再杀?
这只能说明季铭归本来对季洋是没有起杀心的,只是最近不知道迫于什么压力,才有了这个念头。
这么想来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那就是曾经季铭归并不认为季洋的存在会威胁到他。
但是今昔不同往日。
如果季洋身体一天天好转,那么季铭归手握的权财就会有易主的可能,他一定会尽全力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罗也咬着手指间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不知从哪飘来一朵厚重的乌云,正一点一点笼罩住这座山丘。
他才来到季铭归身边十几天,就要参与他们利益争夺所带来的厮杀了吗?
虽然他的身份是警方卧底,可等到那血腥的场面真正来临时,他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一时之间,很多以前他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开始渐渐明了了。
为什么当初自己自告奋勇提出要赴前线当卧底时,会有那么多前辈私下前来劝说?
为什么他们都说,这是一条一去不返的路?
现在看来,这个“一去不返”并不是简单粗暴的为反黑事业献出自己的生命。
而是一旦卧底参与到涉黑事件中,身上便会沾满罪恶的鲜血,从此以后很难再变回跟大家一样的普通人了。
季铭归三人回到山庄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回别墅。
陈烟独自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听到开门的声音,便马上站起身。
瞧着门外出现的是季铭归他们,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
“哟,陈小姐睡醒了啊!”
屋内四人只有罗也还面目明快着,他把手中的一大兜子零食举起来晃了晃,“你看我们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陈烟不知道罗也对刚才她打给季铭归的那通电话知不知情,应付地冲他笑了笑,径直走到季铭归身边。
“阿季,你嫂嫂好像认识我,刚才在外面,她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咱们要不要去拜访他们一下,顺便跟她解释解释我失忆的事?”
“我会去跟她说的。”
季铭归似乎并不想跟她聊太多关于季洋家的事情,一句话就结束了话题,并将手伸进大衣的口袋,掏出一个用透明塑料袋包裹着的白色物体。
“你要的糖。”
陈烟没想到她随口一说的麦芽糖居然真的被他们找到了,有些恍惚地双手接过。
只不过这糖一直被季铭归揣在大衣口袋里,因为温度过高,糖的表面已经开始融化了,弄的整个袋子黏黏糊糊的。
“买到手之后顺手就揣兜里了,看到你才想起来。”
他这话像是在跟她解释。
“没事。”陈烟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厨房,把糖放进冰箱,“放冰箱里冷藏一会儿就好了。”
“哎哟,陈小姐,你可不知道,季哥为了找这种麦芽糖,就差把下面几条街翻了个底朝天了。”
“山下超市的老板都说平时见到过有人在卖,可是我们愣是转了几圈都没看到人。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卖糖的今天压根儿就没出摊,在自己的铺子里烧炭烤红薯吃呢!”
“我们为了买这么个糖,都找到人家店里去了。”
罗也把那一大袋子零食往茶几上一放,自顾自地抄起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喝完之后发现季铭归和阿参仍站在玄关处没动,他又识趣地起身跟他们凑到一起。
陈烟也察觉到异样,不解地问道:“你们怎么不进来坐?”
“外面还有事。”
季铭归只是淡淡地回答,话语间目光紧跟着陈烟,像一刻都不愿浪费似的。
站在他身后的阿参也嘴巴紧闭,低着头神情严肃地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们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是这副表情?”
陈烟看着眼前古怪的三人充满疑问,“是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在为季铭归哥哥一家来山庄的事苦恼?”
她也不敢把话点的太明白,毕竟她现在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视角。
说的太多,反而令人生疑。
“可能……就是过年走亲戚那些烦人的事儿吧?本来季哥和咱们在这待得开开心心的,突然他哥拖家带口的也跟着过来了,那要应付的事儿可就多了。”罗也打着马虎眼,用胳膊肘碰了碰季铭归。
“是吧,季哥。”
季铭归没回应他,而是继续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陈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