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会放他走?你来了,这出好戏的男女主角才到齐,不是吗?”
陈烟倒在地上好一阵子没出声,一是她确实花了些时间来调整气息,二是她没想到季铭归居然没有上她的套。
他究竟要干什么?
他说的好戏又是什么?
她得确保自己的大脑快速恢复到能做到见招拆招的灵敏,这样才不至于被他牵着鼻子走、毫无还手之力。
“你要做什么……”
迷药的后劲儿在寒风中逐渐消散,她定了定神,周遭有些来自大自然的声响在耳旁清晰涌现。
浪花拍击着堤坝,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仅能听见这些最原始的、来自大自然的低语。
他们现在是在某个河边的荒地上?
“阿参。”
季铭归一声令下,那个魁梧的人影和另一个没见过的小弟架着罗也从车后方现身。
“罗……龚野!龚野!”
陈烟终于见到了此行想要见到的那个人,情急之下差点叫出他原本的名字。
耷着脑袋的罗也听到呼唤,头微微动了一下,没能将它抬起。
他的左脚脚踝处有一个巨大的创口,脚与小腿之间仅有一小部分的皮肉组织还相连着,靠近躯干那一端,被人用白色的塑料束口带绑死,粗糙地止着血。
除了这一处显而易见的外伤,他的脸和手掌等暴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皮肤也透着明显的红紫色,看上去才经历了一番肉体上的酷刑,整个人被折磨的毫无生机。
他被人像丢一件人体模特一样随意扔在了陈烟面前,她手脚并用爬过去捧起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字。
“龚野……龚野?”
也不知是他潜意识并不认为这是他自己的名字,还是他的意识已经涣散到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掌心中的他双眼无神地冲着陈烟看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慢慢对焦。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别,别管我吗?咳——咳!!!”
伴随着一口深呼吸,他的胸腔传来一阵闷痛,令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越咳越需要吸入氧气,越喘气越痛,痛感一层层叠加,直到最后咳出一滩已经开始发乌的血液。
“别说话了……我,我带你走!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走?好戏还没开场,你要带他去哪?”
季铭归逆着月光,整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道:“你又能把他带到哪去?”
“陈烟,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很机灵聪慧的人,怎么现在也开始犯起糊涂,不自量力了?”
陈烟并没有把他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而是调整情绪后将跪坐着的姿态摆正,以一种极其镇定的语气跟他谈起条件。
“季铭归,你也算是半个经商的,既然是商人,就没有谈不拢的生意。只要你肯放了他,你提出的一切条件我都能答应你。”
这段话掷地有声,要不是季铭归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现在正跪在自己面前,他都以为她真的是在以一种平等的身份在跟他商量。
她是一直拥有这样临危不惧的魄力,还是过去这段时间在他身边讨到的好处太多了,忘记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那你呢?你要看的好戏是什么?你要如何确保我们会配合你演好这场戏?”
陈烟很快就抓住了季铭归逻辑中的漏洞。
她和罗也最差的结局无非就是葬身此处,想要两个将死之人给他提供乐子,若无好处可讨,谁会如他所愿?
所以今日的遭遇一定是有生门的,她死了没关系,但她一定要在殒命之前替罗也搏一搏。
“谁说这场戏一定需要你们配合了?刻意演出来的东西,怎么能比真情流露来得精彩呢?”
季铭归抬了抬手,阿参就走上前来钳制住陈烟的胳膊,将她拖远了些。
“你……你要干什么?!”
“我记得龚野这小子水性不错,在水里就像在陆地上一样来去自如。要是把他扔进江里,说不定即便残着一条腿,他也能游回岸上。”
季铭归抽出腰间别着的枪,一脸爱惜地抚摸着那漆黑的枪管。
“可是这样难度太低了,没什么观赏性。你说——要是把他的四肢全都打断,再丢进江里,他还能游回来吗?”
陈烟浑身颤栗着回头,她这才发现,原来不远处那滔滔不绝的水流声根本不是来自什么河流,而是钱塘江……
那可是有着“天下第一潮”威名的江段啊,它的汹涌足够摧毁沿岸所有的植被,更何况人类这一具小小的躯体?
“不……不要……季铭归,我求求你!别这么做!”
她拼命摇着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与脸上沾染的泥土混在一起,肆意蔓延。
“刚才不是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么?怎么现在倒开始求饶了?”
“在你眼里,他难道比你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不……不是他重要,是我烂命一条,不值得让他因我而死……你放开!放开我!”
陈烟发了疯似地怒吼挣扎着,阿参本来就念在往日的情分,没有将她锢得太紧,几下便被她挣脱。
只是即便她挣脱了束缚,双腿也控制不住地发软,只能手脚并用地爬到季铭归脚边。
“他只是得知我想要离开,从中帮了我一点小忙而已,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
陈烟的话让季铭归有了一瞬间的动容,不过那一抹松懈的神色很快又被更加狠戾的表情替代了过去。
“你到现在还在想办法编瞎话骗我?”
“我说的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想想,我跟他才认识多久……怎么可能关系好到让我舍命相……”
“砰——”
这次陈烟话还没说完,季铭归就举起枪来扣下扳机。
“呃啊……”
身后本就奄奄一息的罗也,胳膊中枪后连叫喊声都没有力气发出,呻吟了两口就没了声。
“季铭归!!!”
陈烟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扑上去想要抢夺他手中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