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的发烧症状总是一阵接着一阵。
早上医生来给陈烟输了液，她的高烧才退了下去，这过了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那种又闷又热的感觉就又找上门来。
躺在床上的她迷迷糊糊的，中途睡了醒，醒了睡。
直到房间的灯再次亮起来，游离在躯体之外的意识才被视线中出现的几个人勾了回来。
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上前给她用体温枪测了温。屏幕亮起红色的警示灯，显示她现在确实处于低烧状态。
“正常。想要完全不发烧，可能还得再输几次液。”听他讲话的语气和内容，不出意外就是早上来过的那位家庭医生。
“患者晚饭的时候吐了是么？晚饭吃的什么？”
“我们晚上做的桂圆红枣粥，陈小姐还没来得及吃菜呢，就吐了……”
李叔站在一旁不安地搓着手，“哦，对了！陈小姐说想吃点口味重的，所以往粥里加了一勺白糖。”
“换成小米粥吧，什么也不加，尽快做出来。输液前还是多少得吃点东西，有利于维持血糖稳定。”
“诶，好，我马上去做。”
把活儿吩咐了下去后，他转头又问季铭归，“患者近期食欲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恰到好处，多半是他看出陈烟有些营养不良，但作为外人，又不好直接开口论断，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寻求答案。
季铭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不好。”
“还是得多吃饭，注意营养均衡，女孩子不能一味只追求身材苗条。生病的时候，脂肪和肌肉可是有大用处的。”
医生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念叨着这些平日里反复给年轻女孩们的忠告。
陈烟这才认真打量起他。
不算高的个子，身型看起来中规中矩，看衣着打扮和面相，应该是个从医年份不短的正经医师。
之前每次身体出现状况，季铭归都是把她带到杨谨延那个别有洞天的小诊所去医治。
这次她生病，他叫来的却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医生。
难道因为上次她跟罗也通了气儿，杨医生那个地方已经被警方找到了，他也受到法律的处罚了？
这医生一口一个“患者”地称呼她，看样子像是才成为季铭归的私人医生不久，跟他并不熟络。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有机会通过他向警方求助？
这个想法就像是暗无天日的牢房中一束从墙壁缝隙中打进来的光，若不把握住，只怕稍纵即逝。
陈烟不敢耽误，有些急切地想把季铭归支走。
“季铭归。”她叫住他。
“嗯？”
季铭归闻声在她床榻边坐下。
“小龙虾……你买回来了吗？”
“小龙虾？”
没想到陈烟昏睡了半天，醒来第一句话居然惦记的是吃的。
季铭归愣了愣，又气又想笑，“怎么？发了几次烧，反而把你体内的馋虫给逼出来了？”
“小龙虾蛋白质含量丰富，有胃口的话，可以适量吃一点，不过在烹饪的时候切记不要添加辛辣刺激性的调料，以免影响病情恢复。”
“我……我吃蒜香的。”
“大蒜也属于辛辣刺激性食物。”
“啊？”
陈烟本想以“不吃辣”糊弄过去，却忘记了面前还有一位专业的医生。
那有些茫然的小表情让季铭归实在忍俊不禁，“听见了吗？蒜香的也不行。”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买啊？”
见他嘲笑自己，陈烟没好气地拖着长音，脑子飞快思索着还有其它什么办法能让他暂时离开她的房间。
“买。难得你跟我提要求，当然得买。”
“呃呃……”医生见两人眉来眼去的，自觉清了清嗓，“那我先去楼下候着，等患者进食过后我再上来。”
“嗯，辛苦戴医生了。”
“诶？？？”
聪明反被聪明误，戴医生这一走，陈烟彻底傻了眼。
“诶什么？你还舍不得人家走？”
季铭归关上房门，返回她身边坐下。
“说吧，晚饭那会儿到底是怎么吐的？是他们做的饭不合你胃口么？还是发烧了难受导致的？”
救命稻草撤走了，陈烟也不想再多费体力应付他，一言不发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怎么了？生气了？就因为我没给你买小龙虾？”
他倒是没觉得不悦，上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掰了回来。
可他忘了陈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惹的性子。
那颗小脑袋瓜一转回来，就张开嘴巴冲着他的虎口咬了下去。他吃痛，条件反射想要松手，大脑中的意识却下令不许这么做。
他偏要清晰地体验这份由她带给他的痛苦，仿佛只有这样，他们之间的交流才足够真切，让他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
“还算有劲儿。”他眼含笑意点评道。
陈烟见他非但不把手拿开，还调侃她，嘴上又加重了地道。
她这一口可不是为了打情骂俏，而是想真的让他感受到疼。要不是直接咬下一块肉的画面太过血腥，她真想好好报复他一下。
毕竟两周前他在她的肩头也留下了这么一道血印，那伤口即便已经结痂愈合，也在她的肩上永远留下了两排淡粉色的齿痕。
浓郁的铁锈味冲破皮肤的屏障，逐渐在她口中蔓延。
她这才松了口，抬手抹去嘴角不知是口水还是血水的液体。
“这只手流血了，需要换一只手么？”
季铭归说着，把另一只完好的手送到她嘴边。
“有病！”陈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的靠枕上。
他颇有诚意地举了一会儿，看她真没有再来一口的意思，才从床头柜里拿出棉签和纱布简单处理伤口。
“听医生的，等一会儿小米粥做好了，老老实实喝完，为身体补充点能量。”
“一点东西都不吃，哪有力气对抗病毒？”
“你一直这么病着，我会心疼的。”
“你心疼？”这话听得陈烟瞠目结舌，“你把我软禁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还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哪里有一点心疼我的样子？”
“你知道生育会给女性的身体带来多大的损伤吗？”
“你知道想要怀一个健康的孩子，母亲的身体得具备哪些条件吗？”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合怀孕，如果投胎真的是孩子在天上选妈妈，根本不会有哪个孩子愿意选择我。”
“所以，你是因为害怕怀孕，才想方设法损坏自己身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