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山庄里面还有人呢!”
她很快便在头脑中理清了思绪。
季铭归既然在逃亡这么紧要的关头都要回来销毁痕迹,就说明这里一定藏着能够将整个季家连根拔起的重要物证。
她当然不能让他如愿!
季铭归没工夫理她,待原本立于两人面前的这堵墙完全退入两侧的凹槽当中,便大步走到了那四箱炸弹的面前。
面对这种重量级的武器,陈烟的本能让她害怕靠近它们,可对整座山庄强烈的保护意识又推着她前进。
如果说这四箱炸药无法远程控制,只能来到山庄才能引爆,那就说明炸弹的开关就在这间屋子里。
她必须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季铭归的一举一动,才好在他触发按键之前阻止他——或是毁掉它。
只见季铭归捧起四枚炸弹正中间的一个小盒子,盒子上面挂着一把密码锁。
他骨骼分明的大拇指在上面拨弄着齿轮,好不容易将四位数的密码都拨动到同一水平线,那把锁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动作明显顿了下,很快又开始尝试其它的排列组合。
陈烟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他身侧,看准时机,张开双臂猛得向前一扑,就把那个盒子从他手中夺了过来死死抱在胸前。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盒子背后居然连着几根颜色不一的线。
线从盒子的背面一直延伸向后,在四箱炸弹的中心分叉,各自游向几枚炸弹的背后。
陈烟这一扯,电线直接绷直了。
因为力道过大,她甚至都能看出其中一箱炸弹产生了轻微的位移。
陈烟的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并在那里高频振动着,让她差点忘记该如何呼吸。
“你干什么!还给我!”
没能一次输对密码的季铭归此时愤怒与慌张都写在了脸上,陈烟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这也让她更加坚信,引爆炸弹的按钮就在这个盒子里。
她弯下腰躲避他的争夺,几乎要把那个盒子揉自己的身体里。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抵挡住他的进攻。
她感觉他的手指已经抠到了盒子的边缘,再这样下去,盒子早晚会被他抢回去。
盒子上的线连接着炸弹,她的活动范围受限,根本没办法做出有效的避让,只能转守为攻,狠狠地朝他的手臂咬了下去。
这一口是不带丝毫犹豫的,几乎是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口腔中的血腥味就炸裂开来。
季铭归吃痛,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那两排往外渗着血的牙龈,脸上写满惊愕。
他喘着粗气,愤怒到了极致,说出的话中也带着几分不甘与惋惜。
“养不熟的猫......”
陈烟趁着他松懈,忙对朝地面吐了几口唾沫,等再抬起头来时,脑门上已经结结实实地被枪抵住。
“哒!”
季铭归动作熟练地上了膛。
此时那枚子弹距离陈烟的头只有不到10cm的距离,只要他轻轻弯动食指,就能把她的头骨打个对穿。
可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恐惧。
为什么?
明明刚才被查祁用枪抵着后脑的时候,都会感觉一阵麻意沿着脊柱直窜天灵盖。
难道是因为她至少有超半成的把握,确定他不会开枪?
“才把我从查祁的枪下救出来,这么快就要亲手了结我了么?”
陈烟咧着被血染红的嘴,嘲讽地笑了笑。
血丝挂在她牙齿间地缝隙上,衬得整张嘴更加的唇红齿白,像是一朵滴着血的玫瑰,正孕育着纯白无瑕的珍珠。
“笑什么?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季铭归嘴里说着恶毒的话,握着枪的手却止不住地抖动。
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楚从他的心头迸出,迅速蔓延至全身,跟它相比,手臂上的伤所带来的痛感都不足为道了。
“你不是爱我吗?”
陈烟望着他的眼神竟看不出任何惧怕,反而还带着一丝探究。
“爱我的人,怎么舍得杀我?”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钢钉,直直敲入他的身体。
痛得钻心,却不见血。
季铭归感觉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妖孽,成功窃取了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后,还一脸无辜地向他示威。
他愤怒、他不甘、他想亲手了结了她,再把他的宝贝夺回来!
可他无能为力。
那些日夜相伴的过往、那些能够证明他们曾像真正的夫妻那样亲密无间的过往,就像是幻术,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浮现又消散。
他甚至听得见画中人的声音。
“我为了舍身救你,都失忆了诶!你居然还能一门心思地在这儿跟我算旧账!”
“好好好。就这些,其余的不用你还了。”
......
“真的,你看陈小姐把这里布置得多有生活气息......真的像家一样!”
“还是我来吧,阿参没用过咱们家这个微波炉,我怕他把握不好时间。”
“你看,她说‘咱们家’,‘咱们家’。”
......
“你怎么受伤了?你被人打了?谁打的你?”
“怎么现在开始知道关心我了?”
“你是不是有病?我关心你还错了?”
“没错。”
“那你快把我的手放开!我这样太累了!”
“不放。”
“季铭归!”
......
画中人欢笑着,打闹着,像是把世界的纷争都隔绝在外。
很快季铭归便发现,画面中女子的五官竟开始慢慢变得平整,没过一会儿那张脸就空白的像一张白纸一样,连声音也逐渐扭曲,叫他分辨不出她到底是谁。
他果断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目光聚焦在了跪坐在地板上的陈烟身上。
那张脸又逐渐清晰。
是她......是她.......
他惊魂未定,喘着粗气。
在陈烟看来,才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季铭归的脸上居然变换了三种不一样的表情。
先是露出了自然的笑,然后是惊恐,再然后又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这场面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就好像一个躯体当中,分裂出了多个人格。
这还不是最骇人的。
最骇人的是,抵在她脑门上的这把枪若是握在季铭归手里,她或许还有几成把握能与他周旋,在警方赶到之前,能尽量拖延一点时间就拖延一点时间。
可如果面前的人不再是他呢?
那根扣着扳机的手指,是否会在下一秒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