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归......你没事吧？”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季铭归的情绪看上去异常的不稳定，苏清之前跟她聊过的注意事项也随之回荡在她耳边。
“如果确定季铭归有阿尔兹海默症病情的征兆，需要注意的是，这类患者很可能会出现情绪不稳定的情况。比如原本温和的人可能会变得暴躁易怒，或是多疑。”
“情绪会影响人的行为，必要的时候，要以安抚为主，尽量不要去刺激他。”
这个提示让陈烟再次紧张起来。
就在她紧盯着季铭归，思考要不要再说点什么，让他尽快冷静下来时，抵着她脑门的枪口突然调转了方向，被他收了回去。
“跟我一起走，带她跟我一起走就不会忘记了......”
季铭归一把捞起陈烟，大步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陈烟手中盒子的电线再次绷紧，没有办法，她只能尽可能地把盒子抛了回去。
“好！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山庄完整地保留下来，至于他为什么突然不管不顾地就要带她离开，她不打算多问，免得节外生枝。
这次陈烟十分老实地坐进了副驾，并系好安全带。
她不是一个容易出汗的人，可现在手心的汗就像是水一样，一滴一滴沿着手臂往下流。
季铭归发动车子，像是十分着急去什么地方，陈烟能感觉到车速跟之前相比要快了不少。
外面都是盘山公路，照他这么开，会有多危险不用多说。
“不着急，季铭归。事情并没有变得更糟，我们可以慢慢来。”
她不敢去触碰他驾着车的双臂，只能把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拍动着。
在她的安抚下，季铭归的车速果然渐渐慢了下来。
相应的，他的情绪也逐渐变得平稳。
等他眉头再次蹙在一起时，两人已经重见天日。
茶园的空中乌云密布，像是随时会有雨点砸下来，流动的空气也增添了几分沉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
季铭归在盘山公路上突然踩了刹车，急停的惯性叫陈烟一个没坐稳，朝前倒去。
回过头来发现季铭归正紧抿着双唇看着她，因为咬合的用力，他的咬肌在皮肤下涌动得十分明显。
“你已经知道我开始遗失记忆的事了对吧？”
眼前的他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慌张，看上去意识已经恢复正常。
至于这个推断，大概是从她应对他的反应得来的。
他的思绪如此反复无常，在对他病情一无所知的人看来，一定会对他的行为感到诧异。
可她却没有。
陈烟知道这个时候再顺从地哄骗他不是明智之举，只能沉下一口气，用诚恳地语气安慰道：“你别冲动，我们可以找时间去医院治疗，医生知道该怎么办。”
“哈......哈哈哈......”
他万念俱灰般地笑了起来。
“这是不治之症啊......陈烟。就算接受治疗，也只能延缓病情恶化罢了......”
“我终究会一点一点忘记你，忘记生我养我的母亲，忘记我们家里的一切！哈哈哈哈！说不定到最后，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会忘记！这样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笑声愈发癫狂，这与他所说的内容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
陈烟担心再这么下去，他又要丧失理智，眼睛紧盯着他攥着方向盘的手，用掷地有声的嗓音回答他。
“不会的！记忆是相互的，季铭归。就算你会一点点遗忘过往的一切，那些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对你来说重要的人，他们也会一直记得你！”
“只要他们记得你，你的存在和你的人生，就都是有意义的。”
“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意义。”季铭归打断了她。
“陈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国吗？”
“为什么？”
陈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在经历了他哥哥季洋的死、他小妈上门辱骂、以及得知他患病的母亲孤身一人待在国外等一系列事情之后，关于他为什么回国，其实陈烟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但她还是想听他亲口告诉她。
“因为我不想输啊......”
“凭什么辜负别人真心的负心汉能在地球的另一端过纸醉金迷的生活！而我和我母亲只能孤零零地待在异国他乡受人排挤！”
“凭什么张玲他们可以穿金戴银恬不知耻地当季家的富太太！大公子！而我母亲却守着季峰给她的那句承诺，日日期盼自己的丈夫能到国外来接她，郁郁寡欢，最终患上脑疾！”
“凭什么季洋一家明明好处占尽，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你知道吗？陈烟。季峰去世，季洋接手麟光之后，居然要断掉我母亲每年在疗养院的费用！”
“哈哈哈——他们才是恶魔！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欠我的！”
一滴雨点打在了挡风玻璃上。
紧接着，两滴，三滴，密密麻麻的雨滴连成一片，很快将车前的玻璃模糊成一片。
随着季铭归的咆哮，远处隐隐约约响起了警笛声。
他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动静，随即面色又变得冷若冰霜，重新转动方向盘。
“本来我是想趁病情进一步恶化之前回到美国的，现在看来，好像没希望了。”
车子一前一后挪动着，陈烟看出他是想要掉头，重新回到地窖，连忙拽住了他的手臂。
正想劝他自首，季铭归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不由得为之一震。
“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
陈烟愣神的空档，季铭归自嘲地笑了笑。
“不愿意，对不对？哪怕是半份真心，你都从来没有给过我。”
此时车子已经完全调转了方向，警铃声越来越大，仿佛已经凑到了耳边。
下一秒，“嘭”得一声，主驾驶旁边的后视镜被打了个粉碎，碎片炸到车窗玻璃上，形成一个蜘蛛网状分布的裂纹。
季铭归脚踩油门，飞快朝山上驶去。
没开出去多远，又看到前方的弯道冲下来了一队身穿黑色制服，头戴防护头盔，双手握枪的警察。
他们看着向他们冲撞而来的车辆，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为首的女警率先朝天空中开了一枪。
枪声响彻云霄，激起一群飞鸟。
是苏清！
他们是从茶室那个入口下来的。
扩音器的声音在他们车后方响起。
“季铭归！你已经被警方包围了！速速停车！放下人质！”
此时一辆警车已经包到了他的斜侧方，山路狭窄，他们不敢轻易射击犯罪嫌疑人的轮胎，只能采取包抄、逼停的方式。
“人质？呵......他们说你是人质。”
季铭归双眼猩红，扭头问陈烟：“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你到底是我的爱人，还是罪犯手中的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