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烟瑟瑟发抖,带着哭腔:“督军恕罪!小姐……小姐她不让说!她总说自己没事,就是累了……咳嗽也让我们别声张,怕吵着她休息……我们熬了药,她有时偷偷倒掉一些……她、她是怕督军您担心啊……”
怕他担心?!
曾国宇如遭重击,踉跄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雕花床柱上。原来那些“睡了”,那些“累了”,全是她强撑的伪装!
在他焦头烂额处理外务、忧心防线之时,在他偶尔抽身来看她、却被她“睡颜”挡在门外之时,她竟然在自己房间里独自承受着低烧的煎熬,连咳嗽都要死死憋住,生怕惊动了他!
她瞒着他!用她单薄的身体,用她自以为是的体贴,将病痛死死压住,只为了不让他“事忙焦急再病了”!
巨大的自责和心疼像淬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绞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看着她烧得通红却异常脆弱的脸颊,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想到她独自一人忍受病痛、还要在他面前强装无恙的模样……喉头像被滚烫的砂石堵住,酸涩翻涌。
“肺炎……隔离治疗是必须的,小姐需要静养,防止交叉感染,也利于康复。” 医生谨慎地建议。
“不行!” 曾国宇几乎是吼出来的,斩钉截铁。他无法想象再将她一个人丢开,尤其在知道她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默默承受了这么久之后。他怎么能让她独自面对肺炎的凶险?“我亲自照料!就在这……”
“不要……” 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只剩气音的声音,艰难地从烧得干裂的唇瓣间溢出。
白芷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眼神涣散,却固执地捕捉着他的方向。她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破碎的词句:“……四哥……别……弄……小院子……搬出去……你……牵着一省……病不得……”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耗尽了她仅存的元气。她在混沌的高热里,唯一清晰的念头,依然是他的安危,是他肩上担着的千钧重担。
她甚至想到了范铮垣——那位代他操劳、如今也“身子不大爽利”的大哥。他曾国宇,此刻,的确病不起。
曾国宇僵立在原地,看着那双被病痛折磨得黯淡无光的眼睛,里面却依旧燃烧着为他着想的固执星火。她连昏迷都在为他谋划后路!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尖锐的痛苦狠狠刺穿了他。
医生的话,白芷的哀求,范铮垣的疲惫……千钧重担,压在他的肩上。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好。” 这个字,比上次说出时,更加沉重,更加艰难,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败给了她的坚持,更败给了残酷的现实和责任。
他没有再看白芷,猛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背影僵硬得如同铁铸,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