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尸体倒在血泊里,喉间的弩箭尾羽仍在微微震颤。殿内烛火摇曳,将赵桓的影子拉长,如一头蛰伏的猛兽投在朱漆殿柱上。
萧夜的刀尖挑开尸体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那枚暗红色的蛇纹烙印——三只蛇眼狰狞盘绕,与林妙身上的印记几乎一模一样。
林妙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自己衣领下的烙印。
“这不可能……”她喃喃道。
赵桓半蹲下来,指尖拨开尸体的袖口,小臂内侧刻着一行细小的辽国文字——
「噬龙计划·癸卯年冬」
“癸卯年……”赵桓眸色骤冷,“三年前。”
——正是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年。
苏瑶快步上前,银针在尸体颈侧一探,低声道:“毒囊已破,是死士。”
赵桓站起身,目光扫过殿外昏迷的玄鳞卫,声音如冰:“萧夜。”
“臣在。”
“查。”赵桓一字一顿,“三年来所有入宫的宫女、太监,一个不漏。”
萧夜领命退下,铁甲在青砖上踏出沉闷的回响。
龙渊司地宫,青铜鼎内的鲛人油燃起幽蓝火焰。
沈墨将尸体手臂上的辽文拓印下来,眉头紧锁:“‘噬龙’……辽国何时有这等胆量?”
赵桓冷笑:“不是辽国。”
他指尖一弹,拓纸飘入火中,火焰猛地蹿高,映出鼎壁上的暗纹——那是一条衔尾蛇,蛇眼处镶嵌的宝石正泛着血光。
“天机阁。”
沈墨瞳孔微缩。
天机阁,传闻中掌控各国秘术的神秘组织,百年来隐于幕后,操纵天下局势。前世金国灭宋时,军中便有天机阁提供的攻城器械。
“可这宫女确实是王显忠送进宫的……”沈墨迟疑。
“棋子罢了。”赵桓拂袖,“王显忠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他忽然转向林妙:“你父亲当年,到底因何获罪?”
林妙浑身一僵。
十年前,泉州码头。
林妙的父亲林肃跪在刑台上,背后插着“僭越祖制”的斩牌。监斩官正是时任工部侍郎的王显忠。
“林肃私改军械,罪不容诛!”
十二岁的林妙被官兵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父亲的头颅滚落。血泊里,那枚齿轮状的铜牌被王显忠一脚踩碎。
“爹——!”
地宫内,林妙声音发颤:“我爹……只是改良了弩机射程。”
赵桓闭了闭眼。
前世他直到城破那日才知晓,林肃设计的连弩本可改变宋金战局,却被王显忠以“违背祖制”为由处死。而王显忠背后,站着天机阁。
“你身上的烙印,从何而来?”他问。
林妙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蛇纹:“七岁那年,一群黑衣人闯进我家,给我烙下这个……爹说那是仇家的标记。”
沈墨突然上前,鲛珠灯凑近细看:“这不是普通烙印。”
他指尖在蛇眼处一按——
“咔嗒。”
烙印竟如机关般弹开,露出内里藏着的微型铜管!
铜管里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羊皮纸,上面绘着古怪的机械图。
“龙骨水车的核心部件……”林妙倒吸凉气,“和我爹当年设计的一模一样!”
赵桓眸色骤暗。
天机阁在找龙骨水车。
不,更准确地说——他们在找能造出龙骨水车的人!
“沈墨。”他寒声下令,“即日起,龙渊司全员彻查天机阁。凡有牵连者——”
话音未落,地宫深处突然传来“轰隆”闷响!
“净世焰!”沈墨脸色大变,“有人闯进了密室!”
密室内,青铜匣大开。
本该存放龙鳞甲图谱的匣子空空如也,只余一缕淡香——是苏瑶平日用的沉水香。
赵桓盯着空匣,突然笑了。
“好一招声东击西。”
宫女行刺是幌子,真正的目标,始终是龙鳞甲。
萧夜疾步而来:“陛下,王昭仪悬梁自尽了!”
“自尽?”赵桓冷笑,“带路。”
缀锦阁内,王昭仪的尸身悬在梁下,素白衣裙随风轻晃。
赵桓抬手抚过她脖颈淤痕——指腹下的皮肤有细微凸起。
“唰!”
银光闪过,萧夜的匕首挑开她喉间伪装,露出真正的致命伤:一枚三棱透骨钉。
“天机阁的‘蛇牙’。”沈墨凝重道,“见血封喉。”
梳妆台上,胭脂盒下压着半张残页。赵桓展开一看,竟是龙鳞甲图谱的缺失部分!
纸上朱批淋漓:
「甲成之日,噬龙之时」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赵桓眼底翻涌的杀意。
“传旨。”他缓缓卷起残页,“三日后,朕要亲审王显忠。”
暴雨倾盆,赵桓独坐御书房。
苏瑶端来汤药时,发现他正对着烛火审视残页,指腹被纸边割出血痕犹不自知。
“陛下该用药了。”
赵桓突然抓住她手腕:“你今日去过地宫?”
苏瑶一怔:“臣妾整日都在太医局配制解药……”
她的腕脉平稳有力,没有说谎时的紊乱。赵桓松开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辽文认得吗?”他推过那张拓印。
苏瑶细看片刻,突然脸色煞白:“这不是辽国文字……是鲛人古语!”
她指尖点着“噬龙”二字:“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屠龙者,来自深海’。”
烛花爆响,赵桓眸中映出滔天巨浪。
前世自海上而来的,可不正是金国的铁甲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