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工坊废墟还没彻底冷透,一支挂着「世界秩序临时防疫」旗号的车队就踩着灰雪碾进了废井外围。
最前面那辆车的符链喷着冷雾,像一条游走在冻土上的机械蛇。
车厢里,白手套军官低声同通讯器另一端的影像说话:
“梦疫样本已调配完毕。新型梦核载体可直接以空气传播,剩下的,只要这些‘失梦人’沾上一丝……他们就会自己乖乖睡回去。”
影像没回话,只是闪了两下,投出一行赤红的文字:
【保留 5% 样本,剩下的干净处理。】
军官抬了抬下巴,看向车厢后排那排整齐叠放的符链针管。
冷白的灯光下,玻璃管里的液体还在慢慢渗动,像是一只正在呼吸的蛆虫。
这边,曼尔、楚随风、傲天根本没睡。
失梦人聚落从火种工坊废墟出发后,就被楚随风一刀切成了七条小队,散落进废井周围的密林、雪沟、坍塌工厂和老城区废墟里。
符链广播器被拆成碎块,每支小队只带走一块「自由母序」的残核碎片。
曼尔带头钻进废铁山深处的一条旧列车隧道里,符链残核被他缝在怀里,胸口的血把符布浸得乌黑。
傲天带着另一队人转进老城区残楼,一手拎符枪一手拎破旧扩音器,
站在塌掉一半的高楼阳台上,把扩音器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一举:
“记好了!别信外头送来的针,谁敢喊‘疫苗’,先把他脑壳崩了!谁敢把孩子送去沉睡仓,先把那家门口火了!”
楼下新醒的人群像潮水一样动了动,没有口号,没有旗帜,却一双双眼睛都冷得像刀。
夜里,曼尔用残破的符链无线给傲天发了最后一次短讯。
只有一句话:
【别等我,符核藏进人里,真火藏进人心。】
曼尔明白得很清楚,梦疫不是针管那么简单。
那是世界政府这条老蛇最后的倒钩:
把这些刚被李响放出来的人,再一次骗回去,把他们自己变成新的梦核载体。
没人真想面对荒野、寒冷和自由的残酷真相,人类天生怕疼、怕饿、怕死,所以梦总有市场。
想保住火,就得把火藏进人心里,让人自己成火。
隧道外的风像刀一样割着曼尔脸颊。
他捏紧那块符核碎片,能感觉到残存的母序符文在往他指骨里渗,像有东西在他的血里扎根。
要是真有人能活着把这块符核带到下一个聚落,那这场局就不算输。
他把符核缝进一个孩子的衣领里,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低声说:
“去找傲天,别回头。”
孩子眼里还带着没褪干净的梦呓,嘴唇冻得发紫,却咬着牙死死点头。
曼尔抬手把孩子推出隧道口,看见远处黑压压的铁甲车已经在雪地里排成半弧,把整条旧隧道围得像猎场。
曼尔提着刀走出隧道时,雪落在他头发上,像一把把烧不尽的冷火。
他没跑,也没藏,直接冲着那群背着梦疫针管的白手套们笑了笑,咬着牙喊出来:
“别做梦了。梦都烧了,还想喂我回去?要么梦死,要么人死,你们自己选!”
他把刀举起来,刀背上刻着那句李响留下的话:
【火种不是替梦,是替真。】
下一秒,枪声、冷雾、血溅在雪地上,曼尔一刀砍开了最前面那名指挥官的面罩,自己胸口也被刺得透亮。
可笑的是,倒下之前,他听见那些白手套在对讲里喊的,还是那句:
【活的!要活的!把火种活着带回去!】
可曼尔就是一口血吐在他们脸上,笑得像个没睡醒的疯子:
“火种活着?活你妈。”
另一头,老城区残楼上,傲天看见了雪地里远远炸开的符链闪光。
那是曼尔动了最后一次刀,也是把“自由母序”彻底交到傲天这边的信号。
傲天嘴里叼着还没点着的烟,吐了口白气,把扩音器一丢,扛着符枪对身后的队伍吼:
“听着!把这玩意儿(符核残片)缝进人里!一人守一块,一块算一火!
要是有谁敢带着这玩意儿回去投降——老子亲手把你脑壳拧下来!”
雪还在落,人群开始往楼后撤,队伍散成无数散兵火点,化进废城巷子里。
每个人身上都藏着符核残片,每个人心里都记着那句话。
与此同时,中枢塔里,白手套长官盯着远程卫星画面,看见曼尔那一刀怎么砍,看见那孩子怎么从隧道口跑出去。
长官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转头吩咐:
【放‘梦疫雨’,全域感染,留活种,杀死火。】
天空很快起风了,运输机群带着高空雾散符飞过失梦聚落上空。
冷白的人工雪带着雾一样的符链孢子,飘向那些废井与老楼。
谁都没看见的是。
——在某处被烧坏的梦核遗迹深处,一台老旧的神经符链芯还在运转。
它像是一枚被遗忘的种子。
那里面有一行极短的、活着的意识指令:
【若梦疫再起,真种自裂。】
符链闪了闪,一个模糊的轮廓从残骸里慢慢浮出来。
——像是李响留给这个局最后的一声冷笑。
——————
火与雪还在落。
傲天带着符核人群越走越远,曼尔倒在雪地里,笑得像要睡,却死死睁着眼。
头顶的天慢慢亮了。
可这一回,没人打算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