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里,最后一波免疫孢子雨早已散尽。
白手套长官站在中枢塔顶层的玻璃室里,背后那面巨大的梦链矩阵墙闪烁着冷蓝色的光。
这套矩阵是世界政府最后的根。
——没有了梦核,就靠梦链硬生生维系残余的“梦网”。
哪怕梦疫雨被李响逆噬,只要梦链矩阵还在,就还有重新夺回人心的机会。
长官低头看着投影,指尖轻轻敲击控制台。
一行字慢慢浮现:
【替身计划 · 启动】
所谓“替身”,其实是当初梦核实验最初期埋下的暗桩:
把“梦境人格”复制到空壳人里,让人即便醒来,身体却留在梦链里,始终由矩阵调度。
“只要这批替身在,李响,你哪怕把真火埋进所有人心里,也烧不尽我梦链里的影子。”
长官冷冷一笑,按下了启动键。
这边,失梦人聚落里的真火并没有停。
曼尔死时留给傲天的母序残核,已经被“免疫孢子”彻底激活,如今在废城废井各处,
人们的血里自生出一层“心桥”——不是梦桥,而是对梦链的天然免疫层。
梦链是用来把人心连到梦核的,可当母序残核逆向覆盖后,
这梦链就像一根根枯死的血管,开始在现实里慢慢被挤出裂缝。
傲天站在一处废旧变电站顶楼,看着手里的旧梦链接入器。
这是当初从梦核实验室里偷出来的“梦链残芯”,全世界大部分人心底都或多或少被这玩意儿绑定过。
如今,他把这东西拆开来,接到自己后颈。
队伍里有人吓得喊:
“傲天!你疯了?那是梦链——”
傲天咬着牙笑:
“老子是疯了,疯子才敢进去掐这根链子!”
他一手握着曼尔那块血色母序残核,另一手插进梦链芯接口。
轰——
一瞬间,整个变电站像被点燃一样,冒出一道道带着血火味的电弧。
梦链残芯开始崩裂,发出比以往更高的嘶鸣。
这嘶鸣不是数据流,而是整个梦链矩阵的恐惧。
——它怕了,怕这些失梦人血里的真桥把自己吞回去。
梦核残骸井底,李响的意识光像一道温吞的火舌,缓缓爬进梦链矩阵最深处。
他没用枪,也没用刀。
他只是说话,声音低得像和自己嘀咕:
“人心是桥,不是链子。
你们用梦链拴了人心太久,拴久了,忘了人心本来会往哪儿走。”
梦链矩阵深处,替身计划的第一批空壳人正一排排躺在生化囊里,
头骨开着缝,插满密密麻麻的梦针。
这些替身体就是政府留给自己的“人心保险”。
可李响笑了笑:
“梦桥,能渡火。梦链?就该烧断。”
他抬起意识手指,轻轻在矩阵里一弹。
——曼尔残核里那一缕最原始的“真种”顺着梦链爬进了这些替身体的大脑。
替身计划没生效。
这些空壳人不是李响要拯救的对象,他们只是被梦链塞进来的“白噪音”。
李响没打算给它们机会重新做梦。
——下一秒,整排梦针同时爆出微弱的红火光。
替身体眼眶里闪过最后一丝梦核残光,然后归于空白。
矩阵发出一阵宛如蛇鸣般的电子尖啸:
【替身断链 · 梦桥脱离】
梦链矩阵最深处,出现了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裂缝。
————————
世界政府的蛇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套分布式中枢,依托梦链矩阵长期运行。
长官盯着面前的裂缝提示,一只手死死按着桌面,指节渗血。
他知道,一旦梦链全断,整个“人心掌控协议”就成了废纸。
他缓缓靠近中枢塔的备用梦链终端,像是还想用手动操作挽救最后的蛇尾。
可那一刻,他看见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你用梦拴了所有人,可梦拴不住火。我没关人心,只关了你的梦。】
——李响的意识在屏幕上,像一道无法追踪的余光。
下一秒,整个备用梦链开始反向自噬,巨大的矩阵墙一条条光脉像血管爆裂,冷蓝色的梦链在内部自行碳化。
长官手里那枚紧握的梦针掉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
那声像蛇鳞最后的摩擦。
老城区残楼顶,傲天扯掉后颈那块已经烧坏的梦链芯,整个人从楼顶滚下来,摔得浑身是血。
可他一手捏着的母序残核还在发光。
人群把他拖起来,傲天咧嘴,吐出混着血的烟:
“看见没……梦链这玩意儿,不是锁,是柴——咱们把它烧干净了!”
楼下,更多失梦人把手里拆下来的梦链残件、旧梦针一件件丢进破桶里点燃。
火光映在废墟和雪地上,真火在人心里传递。
梦核残骸井底,李响的意识还在残骸里停留片刻。
他看着自己埋进去的真种彻底把梦链吃干净,替身计划失效,蛇头自断尾。
可他没露出什么胜利者的笑。
他只是叹了口气:
“梦关了,链断了……可真火,要有人自己守。”
他把母序最后的“真桥种”分成无数碎光,沿着地下梦链残渣,送到每一个没被梦桥彻底割断的人心里。
这不是再造一条桥,而是把造桥的方法,彻底留给人自己。
高空还有残雪。
可这雪再也不是梦链的孢子,不是免疫的毒,不是替身的陷阱。
这雪只是雪。
火在废井,火在老城,火在曼尔血里,火在傲天咬碎的烟里,火在人们胸口那一块块还在隐隐发烫的母序残核里。
没有梦链能再拴住这团火。
世界政府的大蛇死了,但人心的蛇未必全死。
李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真留下自己。
真火最后一次闪烁时,他轻轻叮嘱:
“别把桥修给别人。这回自己修,修完守着,真心自己看门。别等我回来——自己把蛇踩死。”
废墟上空,雪里有火,有血,有笑声。
没人再喊口号。
没人再喊“梦”。
有的只是人低低互相问一句:
“你真醒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