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的中央空调嗡鸣着,吹得墙角的绿萝叶子沙沙响。
林观鹤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符袋上的流苏——那是顾清欢亲手绣的,说是能镇住符纸乱跑的“调皮鬼”。
此刻符袋里的诛邪剑仍在微微震颤,像条被踩了尾巴的小蛇,一下下撞着他的腰腹。
“观鹤哥哥?”
小红端着保温杯凑过来,杯口飘着枸杞香,“你手凉得像冰块,喝口姜茶?”
林观鹤低头,看见小姑娘睫毛上还沾着刚才哭的水渍,想起半小时前她缩在货架后面,攥着灭火器的手直抖,偏要挡在七个项目经理前头。
他接过杯子,指尖却没松开符袋:
“小红,去把陆总叫过来。”
陆星瑶是踩着细高跟进来的,米色西装裤膝盖处沾着黑灰,断了半寸的鞋跟敲在地面上,“哒、哒”的声响比平时慢了半拍。
她抱臂倚在门框上,耳尖还泛着刚才被经理们道谢时的红:“不是说送医院吗?”
“磨磨蹭蹭——”
林观鹤直接打断她,指节抵着后颈的刺痛处,“有麻烦。”
“比刚才那团黑雾大十倍的麻烦。”
陆星瑶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见过他驱校园怨鬼时吊儿郎当的笑,破夜店阴局时捏着雷符的痞样,镇福利院凶灵时红着眼眶的狠劲,却从没见过他现在这样——眉峰压得低低的,眼尾泛红,像头嗅到了陷阱的狼。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林观鹤摸出来,屏幕上“李局长”三个大字刺得他眼皮一跳。
接通的瞬间,带着电流杂音的男声劈头盖脸砸过来:“小林!”
“你那边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李局长的声音不对。
三个月前在镇灵局庆功宴上,这老头还举着二锅头跟他碰杯,说“最浪天师比御空境那老东西可爱多了”。
此刻他的呼吸急促得像跑了十公里,尾音发颤:
“纽约中央车站昨晚涌进上百只生魂,全是清末的打扮;东京浅草寺的绘马架塌了,压死的不是游客,是具裹着尸布的干尸;更邪门的是罗马万神殿——”
“说重点。”
林观鹤打断他,喉结滚动。
诛邪剑的震颤突然加剧,几乎要刺破符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三天前,冰岛火山口挖出块青铜碑,上面的符文和你三年前在福利院后山镇的千年煞......一模一样。”
林观鹤的手指猛地收紧,保温杯“当啷”掉在地上,姜茶溅湿了他的运动鞋。
三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暴雨夜的福利院后山,他举着半张血符站在雷坑里,对面那团黑雾张开嘴,露出的獠牙间淌着绿莹莹的涎水,说“等我醒了,要吃了你身边所有暖乎乎的小崽子”。
李局长的声音突然近了,像是捂住了话筒,“我需要你现在来总部。”
“老张翻出本明朝的《镇灵志》,上面说青铜碑现世之日,就是’九婴‘复苏之始。”
“那东西能吞阴阳,当年天师圣用七座镇灵塔才压住......”
林观鹤打断他,弯腰捡起保温杯,指腹被烫得发红却像没知觉,“地址发我。”
“半小时后到。”
挂了电话,他一抬头就撞进陆星瑶的视线。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露出里面月白色的真丝衬衫,领口的珍珠扣松了两颗——这是她焦虑时的习惯,总说“勒得慌”。
“要走?”
她问,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林观鹤点头:“全球都在出怪事,和三年前那东西有关。”
他摸出手机划拉两下,把陆星瑶的号码设为顶置,“你让保安部把公司所有监控换成红外的,顶楼水箱每周找人清理,还有——”
“停。”
陆星瑶突然抬手按住他的嘴。
她的指尖还沾着刚才煞心玉的血,淡淡的铁锈味钻进他鼻腔,“我陆星瑶管着三栋写字楼、五家商场,要是连自己地盘都守不住......”
她顿了顿,收回手时拽了拽他符袋的流苏,“倒是你,别总想着用血肉之躯硬扛。”
小红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往他符袋里塞了包东西。
林观鹤摸出来,是包用保鲜膜裹了三层的糖炒栗子,还带着体温:
“刚才下楼买的,热乎着呢。”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观鹤哥哥要是害怕......就吃颗栗子,甜的。”
林观鹤喉咙发紧。
他揉了揉小红发顶,又替陆星瑶理了理被空调吹乱的碎发——她没躲,反而往前凑了半寸,让他的掌心能多贴一会儿她的脸颊。
“等我回来。”
他说,声音哑得厉害。
陆星瑶没接话,转身从西装内袋摸出张黑卡拍在他手里:
“总部在郊区,打出租慢。”
她指了指窗外,晨光里停着辆银灰色的迈巴赫,“我司机在楼下,车钥匙在遮阳板后面。”
林观鹤低头看卡,发现背面用口红写了行小字:
“要是敢死,就把你所有冷笑话刻在墓碑上。”
他抬头时,陆星瑶已经转身往外走,鞋跟敲得地面“哒哒”响,却在门口停住:
“小红,把监控调出来,我要看着他上高速。”
小红应了声,凑到电脑前敲键盘。
林观鹤拎起符袋往电梯走,路过落地窗时瞥见玻璃倒影——陆星瑶站在原地,抱着胳膊看他的背影,发梢被风掀起,露出耳后那颗小痣,和三年前他在夜市给她买的珍珠耳钉一个位置。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他的手机震动。
李局长发来条定位,坐标是“国际镇灵局总部顶楼”,后面跟着段语音:
“老张在档案库等你,他说......那东西要醒了,得用你的诛邪剑当引。”
林观鹤摸了摸符袋里的剑,剑刃突然烫得惊人。
他望着电梯数字不断跳动,后颈的刺痛却慢慢变成了灼热——像有团火,正在云层里烧,要把整个天地都烧成灰烬。
而他知道,这把火,该由他来灭。
银灰色迈巴赫碾过总部门前的大理石地,保安岗亭的红灯在挡风玻璃上晃了晃,便放了行。
林观鹤把车停在专用车位时,后颈的灼热感已经烧到了耳尖——这是诛邪剑在符袋里发烫的征兆,剑脊抵着他腰腹,像块烧红的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