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墨河沿岸的官道上已扬起滚滚烟尘。五千禁军身着玄甲,背着弓弩,沿着河道两侧的山脊线列阵而行,甲胄上的寒霜在初阳下泛着冷光。容珩立马立于山头,手中马鞭指向东南方的黑风岭——根据萧沅连夜送来的密信,焚天教残余的主力正聚集在那里,妄图凭借天险负隅顽抗。
“陛下,江湖各派的人马已在岭西峡谷待命。”副将赵武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呈上一份名册,“少林的玄慈大师带了二十名武僧,武当的清风道长亲自押着三百柄桃木剑,连江南的百花谷都派了十位女弟子,说是擅长破解毒阵。”
容珩接过名册,目光落在“萧沅”“柳萱”的名字上时,嘴角微微上扬。昨夜萧沅派人送来的不仅是军情,还有一张手绘的黑风岭布防图,图上用朱砂标出了邪教埋设的三十六处陷阱,甚至连每个哨卡的换岗时辰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想来是柳萱用那半块令牌,从被俘的教徒口中套出的机密。
“传朕旨意,”容珩抬手将名册递回,马鞭指向黑风岭的主峰,“巳时三刻吹号为令,禁军从正面强攻,江湖同道从东西两侧的密道迂回,务必在日落前拿下主峰的聚义厅。”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记住,留活口,但凡是参与血祭阵的核心教徒,格杀勿论!”
赵武领命起身时,忽然瞥见容珩腰间悬着的玉佩——那是卫蓁蓁亲手雕刻的平安符,玉面上刻着“同心”二字。他心中一暖,转身传达命令时,脚步都比往日更沉稳了些。
黑风岭的山脚下,萧沅正帮柳萱检查箭囊里的箭矢。那些箭簇都是用玄铁混合朱砂打造的,箭头刻着细小的破邪符,是清风道长特意让人锻造的,专克邪教的邪术。“百花谷的苏谷主说,焚天教的教徒多穿浸过毒液的黑袍,射中后要立刻旋拧箭杆,让箭簇上的倒钩撕开伤口,这样朱砂才能渗入血脉。”萧沅指尖划过冰凉的箭簇,忽然想起昨夜在密道里见到的景象——那些被蚀心丹控制的俘虏,脖颈后都有一个淡红色的印记,像朵枯萎的花。
柳萱将最后一支箭插进箭囊,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锦囊:“这是苏谷主给的‘醒神香’,若是遇到被控制的百姓,点燃后对着他们的口鼻晃三下,能暂时让他们清醒。”她忽然压低声音,“对了,萧沅,你觉不觉得这次的邪教余孽有点古怪?按说他们主力被灭,本该四散逃窜,怎么偏偏往黑风岭这种绝地聚集?”
萧沅望向岭上盘旋的乌鸦,那些鸟儿的羽毛泛着不正常的灰黑色,显然是长期啄食毒物所致。“周通的密信里提过,黑风岭的主峰下藏着焚天教的‘圣坛’,据说那里供奉着他们所谓的‘焚天圣物’。”他从袖中取出半块残破的石碑拓片,“这是从黑风寨密室里找到的,上面说圣物能‘召百鬼,御万毒’,想来他们是想借助圣物翻盘。”
说话间,远处传来三声号角,低沉的声响在山谷间回荡。萧沅翻身跃上战马,玄铁折扇“唰”地展开,扇骨上的银线在阳光下绷得笔直:“走!该让他们看看,朝廷与江湖联手的厉害!”
一、岭西峡谷的毒阵
柳萱带着百花谷的女弟子们钻进岭西的狭谷时,晨露刚打湿石阶上的青苔。谷口的巨石上刻着扭曲的火焰纹,石缝里钻出的毒藤缠着几具白骨,指骨上还套着锈蚀的青铜戒指——那是焚天教教徒的信物。
“小心脚下的石板,”柳萱用剑鞘拨开挡路的毒藤,“第三块石板是活动的,下面埋着毒针。”她记得萧沅的布防图上特意标注,这里的毒针淬了“化筋散”,沾到皮肤就会让人四肢瘫软。
走在最前面的百花谷弟子灵儿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岩壁上的野花:“这些‘醉仙颜’怎么开得这么艳?按说这个时节该谢了。”那花儿紫得发黑,花瓣边缘泛着银光,正是炼制迷魂香的主材。
柳萱心头一紧,忽然想起苏谷主的叮嘱——焚天教的二长老“毒婆子”最擅长用花草布阵。她急忙喊道:“闭住呼吸!花瓣里有毒气!”
话音未落,岩壁后的暗格里忽然射出数十支毒箭,箭杆上缠着浸过毒液的布条,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灵儿反应最快,手中的长鞭如灵蛇般甩出,卷住三支毒箭反甩回去,只听“噗嗤”几声,毒箭尽数钉在暗格的木塞上。
“是‘子母箭’!”柳萱挥剑劈开迎面射来的箭雨,“箭杆里藏着毒粉,千万别碰!”她忽然从腰间解下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往空中一撒,那些药粉遇到毒箭散发的雾气,瞬间燃起淡蓝色的火焰,空气中顿时弥漫开焦糊的气味。
就在这时,峡谷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小丫头片子倒有几分本事,可惜今天要葬在这里!”毒婆子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拐杖上的金蛇眼睛闪着绿光,显然是活物。
“把圣坛的位置交出来,饶你不死。”柳萱剑尖斜指地面,玄铁剑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毒婆子冷笑一声,猛地将蛇头拐杖往地上一顿,峡谷两侧的岩壁忽然滚下无数巨石,瞬间堵死了退路。“进了我的‘百花冢’,就别想活着出去!”她吹了声口哨,岩壁上的“醉仙颜”忽然齐齐绽放,黑色的花粉如雨点般落下。
灵儿急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香囊,里面装着百花谷特制的解毒药草,她将香囊分给众人,自己则抽出腰间的软剑:“谷主说过,对付这种邪门歪道,就得用烈火焚烧!”她掏出火折子,将沾了煤油的布条缠在剑上,点燃后朝着毒婆子刺去。
毒婆子不慌不忙,拐杖上的金蛇突然张口喷出毒液,灵儿急忙侧身避开,毒液落在地上,竟将坚硬的岩石蚀出个小坑。柳萱趁机绕到毒婆子身后,手中的长剑带着破空之声刺向她的后心,却被对方身上的黑袍弹开——那黑袍竟是用金线混合蛛丝织成的,刀枪难入。
“白费力气,”毒婆子转过身,独眼射出狠光,“这‘天蚕衣’是用百种毒虫的丝织成的,你们的凡铁伤不了我分毫!”她再次挥动拐杖,峡谷两侧忽然爬出无数毒蝎,黑压压的一片,朝着众人涌来。
柳萱忽然想起萧沅说过,毒婆子最忌惮硫磺。她急忙喊道:“把硫磺粉撒在地上!”灵儿反应最快,从行囊里掏出油纸包,将硫磺粉沿着众人脚下撒出一道火线。毒蝎遇到硫磺,果然纷纷后退,发出滋滋的怪响。
趁着毒婆子愣神的瞬间,柳萱纵身跃起,长剑直指她的面门。毒婆子急忙用拐杖格挡,却没注意到柳萱另一只手悄悄将一枚银针弹向她的独眼。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毒婆子捂着眼睛后退,拐杖上的金蛇失去控制,竟反身咬在她的手腕上。
“自作自受。”柳萱落在地上,看着毒婆子脸色发黑地倒下,手腕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她用剑挑开毒婆子的黑袍,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张羊皮卷——正是黑风岭主峰圣坛的机关分布图。
二、主峰的血战
巳时三刻的号角声穿透云层时,容珩正站在黑风岭的半山腰。他身旁的禁军已搭起数十架云梯,玄甲士兵如壁虎般贴着岩壁向上攀爬,甲胄碰撞的脆响与远处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山谷里的积雪簌簌下落。
“陛下,西南角的箭楼还没拿下!”赵武指着主峰西侧的制高点,那里的邪教徒正用投石机往下投掷火球,禁军的云梯已被烧毁三架。
容珩眉头微蹙,刚要下令调投石车支援,忽然见岭上闪过一道青影。萧沅踩着岩壁上的凸起,如轻燕般掠过火海,手中的折扇接连甩出数道银丝,精准地缠住箭楼的木柱。只听“咔嚓”几声脆响,那座三层高的箭楼竟被他硬生生拽得倾斜,上面的教徒尖叫着摔了下来。
“好功夫!”赵武忍不住喝彩,转头却见容珩已策马冲了出去,龙袍在风中展开,如一面猎猎作响的旗帜。他急忙喊道:“保护陛下!”亲卫营的士兵立刻组成人墙,跟着容珩往主峰冲去。
聚义厅前的广场上,焚天教教主厉苍正站在祭坛上,手持青铜剑,对着台下的教徒们嘶吼:“弟兄们!让这些朝廷走狗看看我们的厉害!只要守住圣坛,等血月升起,咱们就能借圣物之力化为不死之身,到时候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台下的教徒们被他蛊惑,纷纷举起手中的弯刀,脸上涂着血红色的符咒,眼神狂热如疯魔。他们中有不少是被蚀心丹控制的百姓,此刻竟不顾生死地往禁军阵里冲,用身体挡住刀剑,给身后的邪教徒当肉盾。
“住手!”卫蓁蓁不知何时带着御医赶到,她站在阵前,将一篮篮解药抛向那些百姓,“这些是解药!快服下!”药篮在空中散开,白色的药丸如雨点般落下,不少百姓下意识接住,塞进嘴里后,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厉苍见状大怒,挥剑指向卫蓁蓁:“抓住那个妖女!她想坏我们的大事!”几个护法级别的教徒立刻扑了过来,手中的毒爪闪着幽蓝的光。
就在这时,广场东侧忽然传来一阵佛号:“阿弥陀佛!”玄慈大师带着武僧们冲了过来,禅杖横扫,将那几个护法打得倒飞出去。清风道长则站在高处,挥动拂尘,桃木剑如流星般射向祭坛上的火把,瞬间将那些引火的硫磺堆浇灭。
“一群废物!”厉苍怒吼着亲自冲下祭坛,青铜剑带着黑风劈向容珩。容珩早有准备,腰间的佩剑“龙吟”出鞘,两道剑光在空中碰撞,激起的气浪将周围的教徒掀翻一片。
“容珩小儿,你以为赢了吗?”厉苍狞笑着,剑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每一剑都带着股腥风,逼得容珩连连后退。“告诉你个秘密,圣坛下面埋着的不是圣物,是我教百年积累的炸药!只要我点燃引线,这黑风岭就会变成你的坟墓!”
容珩心头一沉,余光瞥见祭坛下果然有根引线直通地下,一个教徒正举着火折子往那边跑。他正想分神阻止,厉苍的剑已刺到胸前,千钧一发之际,柳萱忽然从侧面射出一箭,正中厉苍的手腕。青铜剑脱手飞出,插进旁边的柱子里。
“抓住他!”萧沅纵身跃起,折扇点向厉苍的穴道。厉苍却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瓷瓶,狠狠砸在地上。烟雾弥漫中,他的身影竟变得模糊起来,等烟雾散去,原地只剩下一件黑袍。
“是‘金蝉脱壳’!”柳萱认出这是焚天教的秘术,“他往圣坛跑了!”
众人追到圣坛门口,只见厉苍正用青铜剑劈开石门上的锁链。石门后漆黑一片,隐约能听到流水声。萧沅刚要追进去,却被卫蓁蓁拉住:“里面有机关,我让暗卫查过,石门后是条地下河,河底埋着‘断龙石’。”
容珩接过卫蓁蓁递来的火把,沉声道:“赵武,带五十人守住入口,其他人跟我进去。”他率先走进石门,龙靴踩在湿滑的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地下河的隧道里布满了毒刺,柳萱用剑鞘拨开一张蜘蛛网,忽然发现网上粘着块布料——是百花谷弟子的衣角。“灵儿他们可能来过这里。”她指着隧道深处的光亮,“那边有动静。”
众人顺着光亮走去,只见隧道尽头是个巨大的溶洞,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黑色的匣子,正是厉苍口中的“圣物”。灵儿和几个武僧被绑在石柱上,身上缠着毒藤,脸色发紫。
“放下圣物!”厉苍举着青铜剑,挡在石台前,“不然我就杀了他们!”
容珩却忽然笑了:“你以为这圣物真能让你长生不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正是从三绝老怪那里搜出的密信,“这不过是北狄给你的诱饵,里面装的是能让人发疯的‘狂狼散’,你以为他们真会帮你夺天下?”
厉苍脸色剧变,显然被说中了心事。萧沅趁机甩出银丝,缠住他的手腕,柳萱则一箭射断绑住灵儿的绳索。武僧们脱困后立刻扑了上去,禅杖齐下,将厉苍打得跪地求饶。
三、尘埃落定
当最后一缕阳光透过溶洞的缝隙照进来时,厉苍已被押了出去。萧沅打开那个黑色匣子,里面果然没有什么圣物,只有一瓶墨绿色的粉末和一张北狄的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着大胤的边境重镇。
“看来北狄早就想借邪教之手乱我朝纲。”容珩将地图折好,“赵武,立刻将这地图送回兵部,让边境驻军加强戒备。”
柳萱正在给灵儿喂解药,忽然听到溶洞深处传来滴水声。她循声走去,发现石壁后还有个暗格,里面藏着一叠卷宗。卷宗里记载的,竟是焚天教这些年在各地安插的眼线名单,甚至还有几位朝廷官员与他们往来的书信。
“这些都是证据。”萧沅接过卷宗,眼中闪过冷光,“该清算的,一个都跑不了。”
走出圣坛时,广场上的战斗已经结束。禁军正在清理战场,武僧们帮着救治伤员,百花谷的弟子则在焚烧毒草,空气中弥漫着药草和焦糊混合的气味。卫蓁蓁正指挥着御医给获救的百姓分发食物,她看到容珩出来,立刻迎上去,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累坏了吧?”
容珩接过手帕,却没有擦汗,反而握住她的手:“多亏有你。”他望向广场上忙碌的人群,有穿着甲胄的禁军,有披着袈裟的武僧,有背着药篓的女弟子,还有刚刚恢复神智、正在帮忙抬伤员的百姓。
萧沅和柳萱并肩站在祭坛边,看着士兵们拆除那些血腥的刑具。柳萱忽然笑道:“你说,以后江湖和朝廷会不会真的像现在这样,并肩作战?”
萧沅望着远处正在升起的炊烟,那里是禁军和百姓一起搭建的临时灶台,隐约能闻到粥香。“会的,”他肯定地说,“因为大家想要的,从来都是一样的——国泰民安。”
三日后,黑风岭的残烟渐渐散去。容珩下旨,将焚天教的罪证昭告天下,那些被胁迫的百姓一律赦免,参与叛乱的核心教徒则押解回京受审。朝廷还在墨河沿岸设立了“安济坊”,由江湖医者和朝廷御医共同坐诊,专门救治中过蚀毒的百姓。
离别的那天,玄慈大师带着武僧们先行回山,清风道长则留下桃木剑,说是能镇压地脉里的邪气。灵儿拉着柳萱的手,非要教她百花谷的“落英剑法”,说是以后江湖再见时要切磋切磋。
容珩站在山头,看着萧沅和柳萱翻身上马,忽然喊道:“萧少侠,柳姑娘!”
两人勒住缰绳回头,只见容珩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他们遥遥一敬:“待天下太平,朕在京城摆酒,邀诸位共饮!”
萧沅和柳萱相视一笑,同时举杯回敬。马蹄声渐远,扬起的烟尘在阳光下散开,如一幅流动的画。远处的墨河正缓缓流淌,岸边的农田里,百姓们已开始春耕,新播下的种子在湿润的泥土里,正悄悄孕育着新的希望。
这场由邪教掀起的风波,终以朝廷与江湖的携手合作画上句号。它让世人明白,无论身份高低、出处何方,只要心向光明,守望相助,就没有跨不过的难关,没有战胜不了的黑暗。而这份跨越庙堂与江湖的情谊,将如墨河的流水般,滋养着这片土地,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