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站在原地，剑尖还指着左侧树林。那里的藤蔓微微晃动，像是被什么拉动过，但没有声音传出。他没有追。
沈清璃靠在短杖上，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些。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手腕一转，将杖身收回背后皮套。她的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神已经清醒。
故人从袖中取出一块布巾，擦了擦嘴角。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符纸残片，弯腰捡起一角，放进随身的小木盒里。然后他抬头，看向叶凌霄，“敌人退了，但不是溃逃。他们还在等。”
叶凌霄点头。他转身走到一处被打断的树桩前，蹲下身。那棵树原本是枯的，可断口处渗出一层乳白色液体，正顺着木纹往下流。他伸出两指，沾了一点，凑近鼻端闻了一下。没有气味。
“这不对。”他说。
沈清璃走过来，在他身边半跪下。她取下腰间的小玉瓶，用银勺刮了一点液体放进去，盖紧。她的动作很慢，但没停。
“刚才打斗的时候，我没注意地面。”她说，“现在看，不止这一棵。周围所有植物都有变化。”
叶凌霄站起身，环顾四周。被打翻的石块下压着几根草，草叶泛着青光，边缘卷曲，像被高温烤过。一株藤蔓缠在树干上，结成一个奇怪的环状，像是某种符号。空气中飘着细小的金色颗粒，不像是尘土，也不落地。
他抽出剑，轻轻划开面前一条横生的藤条。断口流出的不是汁液，而是一种半透明胶质，碰到空气后迅速凝固，变成米粒大小的晶体。
他把晶体拾起，放入另一个玉匣。
“这些不是自然长出来的。”他说。
故人走到他们身后，手里摊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画着山林轮廓，墨色已淡，但能辨认出大致方位。他对照着远处的地势，手指慢慢移动。
“我们现在的位置，”他低声说，“是古籍里记载的‘归息林’。百年前有人来过，说这里有一处地脉出口，后来封了。再没人进来。”
“为什么封？”沈清璃问。
“因为进来的人，都没回去。”故人收起图，“而且他们的尸体被找到时，身体变成了树的样子。”
三人沉默。
风从林子深处吹来，带着一股温热的气息。那气息不像风，倒像是从某个地方呼出来的。叶凌霄皱眉，他感觉到胸口有些闷，像是体内灵流运行的速度变慢了一瞬。
“前面有东西。”他说。
他们开始向前走。越往里，植物的变化越明显。一棵空心的老树仍在生长，树皮裂开的地方长出新的枝条；地上的苔藓发出微弱蓝光，踩上去软得像活物；一根藤蔓横过小路，上面结了十几个瘤状凸起，每个都在缓慢起伏，像在呼吸。
途中遇到一只赤瞳狐。它躲在岩石缝里，耳朵贴头，尾巴紧紧夹着。看到三人靠近，它想逃，但没动。
叶凌霄停下脚步。他把手掌放在地上，闭眼片刻。再睁眼时，掌心浮起一层极淡的光晕，像是水波一样轻轻荡开。他慢慢把手伸向狐狸的方向。
狐狸鼻翼抖了抖，盯着那道光。过了几息，它往前挪了一小步，鼻子轻嗅。
沈清璃站在一旁，悄悄激活短杖。一道极柔的银光从杖顶散出，不刺眼，也不压迫。她控制着力度，让光芒刚好落在狐狸周围。
狐狸耳朵竖了起来。它低鸣一声，尾巴抬起，指向东北方。
“它让我们去那边。”沈清璃说。
“不是让我们去。”故人看着狐狸的动作，“是警告我们那里有问题。”
狐狸说完那声低鸣后，立刻缩回石缝，再不肯出来。
三人继续前行。按照狐狸指引的方向，穿过一片紫雾藤蔓。这些藤蔓垂得很密，像帘子一样挡着路。叶凌霄用剑背轻轻拨开，走在最前。
突然，他的手停住了。
前方，山壁中间，出现了一个洞口。
洞不大，仅容一人通过。边缘布满螺旋状纹路，一圈圈向内延伸，像是天然形成，又像是某种力量刻出来的。岩壁湿漉漉的，长着一层荧光菌类，颜色偏绿，随着某种节奏明灭。
那股温热的气息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叶凌霄伸手探向洞口。离得近了，他感觉手掌发烫，不是火烤的那种热，而是像贴在发热的皮肤上。他收回手，看向两人。
“里面有动静。”他说。
沈清璃走近几步，取出短杖。她没有激活神器，只是将杖底轻轻点地。瞬间，杖身震了一下，她眉头微皱。
“灵气在这里乱了。”她说，“不是混乱，是……被重新排列过。就像水流进了错的河道。”
故人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洞口附近的石头。他抠下一点菌类，放在鼻前。闻完后，他脸色变了。
“这不是矿物，也不是植物。”他说，“这是活的东西。”
“你说这山在呼吸？”沈清璃问。
“我说的是这个洞。”故人指着岩壁，“它不是通道，是器官。”
三人再次静默。
叶凌霄盯着洞内。黑暗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丝微光，一闪一灭，像心跳。他想起刚才那些变异的植物，断裂处流出的胶质，空中漂浮的金尘，还有那只狐狸恐惧的眼神。
“所有异常，都从这里开始。”他说。
沈清璃点头。“我们必须查清楚。如果这种变化扩散出去，外面的森林、村庄、城镇，都会受影响。”
故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铜盘，放在地上。盘面刻着十二个点，其中一个正微微发红。他盯着那个点看了很久，然后抬头。
“盘上的感应和洞里一致。”他说，“它在释放一种频率，持续不断。植物接收到，就开始改变形态。”
“那不是生长。”叶凌霄说，“是转化。”
他回头看向来时的路。那些扭曲的藤蔓，发光的苔藓，空心却活着的树——它们不再像植物，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改写过的生命。
“我们要进去吗？”沈清璃问。
叶凌霄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在洞口前，感受着那股温热气息扑在脸上。他体内的灵流运转速度依然比平时慢半拍，像是被什么压制着。
他抬起手，示意暂停。
“先准备。”他说，“带好药瓶、玉匣、符纸。不要碰洞壁，不要吸入太多空气。如果发现身体有异样，立刻退出。”
沈清璃从包袱里取出三个小瓷瓶，每人分了一个。她打开自己的，闻了闻，确认是清神散。故人检查符纸是否完好，又往嘴里含了一粒丹药。
叶凌霄解下背后的剑囊，换上一把短剑。长剑太重，在狭窄空间不便施展。他把原来的剑收进囊中，绑紧。
一切就绪。
他迈步上前，一只手搭在洞口边缘。
就在这一刻，洞内的光闪了一下。
不是明灭，是跳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的手指触到菌类表面，那一片绿色瞬间变暗，接着又亮起，频率加快。
洞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