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的第一个周末,师大门口的“茶语时光”奶茶店飘出焦糖味。林阳跟着张野挤过玻璃门时,门铃“叮铃”响得清脆,吧台上的咖啡机正吐着热气,把“招聘兼职”的小黑板熏出层薄雾。
“老板,我们来问兼职!”张野把军训帽往桌上一扣,帽檐还沾着上午训练时的草叶,“就咱四个,稳哥最靠谱,您随便考!” 穿围裙的老板娘擦着玻璃杯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暖意:“哟,‘稳哥’?听着就踏实——先说说,能吃苦不?收银台得记配方,吧台得摇奶茶,外送得跑楼梯,没个稳当劲可不行。”
林阳盯着吧台上的价目表——“珍珠奶茶3元”“焦糖玛奇朵5元”,指尖不自觉在裤兜搓了搓田螺壳。妈妈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阳阳做事最稳当,小时候帮我数烙饼,一张都不带错的。” 他抬头时,老板娘正递来张入职表,笔尖在“姓名”栏顿了顿:“阿姨,我叫林阳,天津来的,学汉语言文学,收银台的话……我带了笔记本,配方能记牢。”
面试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张野被分到吧台摇奶茶,举着雪克杯喊“稳哥看我这姿势帅不”;陈默蹲在备料间理水果,眼镜片上沾着蓝莓汁;赵磊套上印着“茶语时光”的帆布包,拍着胸脯说“咱通辽汉子送外卖,爬楼比蒙古马还快”。而林阳坐在收银台后,对着计算器练了三遍“3元加5元等于8元”,笔记本上记满了“少糖=半勺”“去冰=画圈”的符号。
第一单生意来得有些突然。穿格子裙的苏禾推开门,银杏叶挂饰碰在玻璃上响了声:“一杯珍珠奶茶,少糖去冰。” 林阳抬头时,她正盯着他胸前的工作牌笑:“稳哥收银员?果然‘稳’到哪儿都吃香。” 收银机“滴”的一声打出小票,他忽然想起军训拉歌那天,她指挥棒上的彩纸——此刻她手里的奶茶杯贴着暖手贴,杯身上的“茶语时光”logo,像极了妈妈围裙上的蓝底白花。
午后的阳光斜切进店里,把吧台照成暖金色。张野不小心打翻了奶精罐,白色泡沫漫出台面,急得直喊“稳哥救场”。林阳抄起抹布冲过去,顺便把散落的吸管捡进收纳盒——妈妈总说“遇事别慌,先理清楚”,此刻他数着吸管根数,忽然发现所谓“稳当”,从来不是天生的本事,是从小到大,帮妈妈收烙饼、帮爸爸记工分、帮舍友补笔记攒下的“不慌不忙”。
下班时,老板娘塞给每人个塑料袋:“今儿试工,一人带杯奶茶回去——林阳记配方最快,多送包珍珠。” 林阳摸着塑料袋上的热气,忽然想起爸爸的工会津贴卡,想起妈妈藏在体检单后的笑脸——他决定把第一笔工资攒起来,给妈妈买瓶医生说的“乳腺增生调理口服液”,哪怕一瓶要攒半个月。
回宿舍的路上,赵磊举着奶茶晃悠:“稳哥,咱这算不算‘知识变现’?我送外卖时路过图书馆,看见苏禾在门口背书,她冲我喊‘给稳哥带好’!” 张野忽然撞了撞他肩膀,笑得促狭:“哎稳哥,苏禾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上次拉歌她总往咱方队看——”
“去你的,”林阳踢开脚边的石子,奶茶杯在手里晃出涟漪,“人家是新生代表,正经学霸。” 话虽这么说,却想起苏禾刚才接过奶茶时,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碰了碰——像片杨树叶落在水面,没留痕迹,却让心尖晃了晃。
夜里在宿舍分珍珠,陈默忽然指着林阳的笔记本笑:“稳哥你这笔记,比我高中错题本还工整——‘张野摇奶茶别晃太猛’‘赵磊送外卖看红绿灯’,你这哪是收银,是当咱们的‘稳哥班主任’啊!” 笑声里,林阳把珍珠装进玻璃罐,罐口映着舍友们的笑脸——张野沾着奶精的刘海,陈默眼镜片上的蓝莓汁,赵磊帆布包上歪扭的“稳”字贴纸(不知何时贴上去的)。
熄灯前,他给爸爸发了条短信:“爸,今儿在奶茶店兼职,老板说我稳当,给了全勤奖。” 爸爸秒回:“你妈说‘稳当’是咱家风,她今儿去复查,医生说增生小了,让你别惦记。” 手机屏幕的光照着田螺壳,壳口的螺旋纹路里,仿佛映着奶茶店的焦糖香、妈妈的新围裙、苏禾的笑脸——那些曾让他辗转的牵挂,此刻都在暖黄的灯光里,酿成了踏实的此刻。
窗外的夜风掀起窗帘,带来奶茶店没散尽的甜香。林阳摸着笔记本上的“稳”字,忽然明白:所谓“不再担忧”,从来不是烦恼消失了,是他终于有了“用双手接住生活”的底气——就像收银机的数字会归零,却能在归零后,重新记下新的、带着温度的数字;就像田螺壳里的细沙会被冲掉,却永远藏着夏天的星光。
而他知道,在“茶语时光”的收银台后,在舍友们的笑闹里,在苏禾偶尔晃进店里的格子裙边,属于他的大学时光,正带着奶茶的香甜,带着“稳当”的家风,慢慢铺成一条路——这条路或许不宽,却足够暖,足够让他在异乡的土地上,把“牵挂”酿成“安心”,把“远方”过成“家”。
睡前最后一眼,他看见田螺壳被放在窗台,月光给它镀了层银边——像个小小的、装着烟火气的月亮,照亮着这个平凡却温暖的夜,也照亮着,那个正在长大的、稳当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