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龙族的始祖,不是死于上古大劫。”
“是被它,吃了。”
敖璃的身体剧烈一颤,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瞬间被血丝所填满。
她死死地盯着那颗被锁链捆缚的心脏,那其中蕴含的,正是最本源,最纯粹的,属于龙族始祖的无上气运。
原来,所谓的万龙巢,所谓的龙族圣地。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骗局。
一个,用来镇压和消化龙族始祖的,巨大囚笼。
苏尘没有理会她的悲愤。
他对着虚空一抓。
沉入龙穴深处的原启号,发出一声欢快的轻鸣,破开混沌,飞到了他的脚下。
神柳在船上轻轻摇曳,那柄代表“终结”的黑剑,依旧插在地上。
“玉清。”
“先生,在。”
“掌舵。”
玉清天君立刻来到船舵前,他知道,一场颠覆他三观的炼化,即将开始。
苏尘一步踏上船首。
他双手结印。
“今日,我便为我的船,安一颗心脏。”
他话音落下,整艘原启号,连同其上的神柳,那无数玉岛,轰然解体。
化作最本源的,一道道符文洪流。
这道洪流,在苏尘的意志下,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直接朝着那颗被镇压的天之心,笼罩而去。
他要反客为主。
不是将天之心安在船上。
而是将整艘船,种在天之心上。
“吼!”
天之心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捆缚着它的无数诅咒锁链,也开始疯狂收紧,爆发出足以磨灭一切的怨念。
然而,就在此时。
那柄被苏尘插在地上的,代表“终结”的黑剑,动了。
它发出一声轻鸣,化作一道黑光,主动飞入了那片诅咒锁链之中。
黑光所过之处,那些足以困住天道的锁链,好比纸糊的一般,寸寸断裂被黑剑尽数吞噬。
那是,用神魔之骨,铸就的,钥匙。
本就是,为了打开这世间一切牢笼而生。
没有了束缚。
苏尘的炼化,再无阻碍。
原启号所化的符文漩涡,疯狂地涌入天之心。
天之心的每一次跳动,都开始与神柳的呼吸,同出一源。
一股全新的,超越了生与死,融合了天道与唯我,霸道又充满生机的恐怖气息,开始从这片虚无的坟场中缓缓苏醒。
整个万龙巢大陆,都在这股气息下,开始剧烈地颤抖,崩塌,所有的物质,所有的龙气都被这片虚无的核心疯狂地拉扯吞噬。
这片禁地正在成为新生的养料。
就在这新生与毁灭的交替,即将达到顶点的瞬间。
一个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带着一丝慵懒与笑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响了起来。
那声音,仿似从每个人的心底直接响起,却又无比清晰。
“哎呀呀,睡了这么久,刚醒来就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
“原来是有人,在拿我的心脏,炖汤喝。”
随着这道声音。
一只手一只完美到不似真实,由纯粹的光和梦幻构成的纤细手掌,从那颗正在被炼化的天之心内部缓缓地伸了出来。
那两个字,仿佛是自亘古传下的魔咒,化作两座镇压万灵神魂的墓碑,轰然砸下!
轰!!!
所有人的脑海,一片死寂的空白!
天!
坟!
“咔嚓……”
玉清天君死死攥着苦竹,可他听到的,却是自己道心碎裂的声音!他耗费万载光阴,自诩洞悉天机,触摸过那至高无上的天道门槛,可直到此刻,他才惊骇欲绝地发现,自己穷尽一生所仰望的,引以为傲的“天”,竟然……
是一座坟?!
那他算什么?一个在坟头蹦跶,自以为是的蝼蚁吗?!
“不……不可能!”
敖璃更是道心失守,娇躯一软,整个人瘫在地上。那因祖龙血脉返祖而带来的无上荣光与喜悦,在这一瞬间,被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与屈辱,彻底碾碎!
埋葬了天的坟……
那他们这些所谓的龙族后裔,以真龙自居,傲啸九天的生灵,又算是什么东西?
是……是那坟中蠕动的蛆虫,以腐烂的天为食?!
这个念头一起,敖璃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当场神魂崩溃!
就连一向视万物为玩物,以魅惑众生为乐的九幽魔主姬千雪,此刻那颠倒众生的媚笑也彻底凝固。
她那双能洞穿人心,玩弄因果的魔瞳,第一次,看到了连她都无法理解,无法直视,甚至让她这位魔主都感到灵魂颤栗的……大恐怖!大禁忌!
全场,死寂。
唯有洛灵裳。
她从那极致的震撼中挣脱出来,自始至终,她那双清冷如月的美眸,都未曾看过那吞噬一切的“天坟”一眼。
她的眼中,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一道孤高绝世的背影。
那道背影,仿佛比那天更高,比那坟……更深!
“先生……万万不可!”玉清天君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声音却干涩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此乃……噬神绝地,万古禁区!入之,必死无疑!”
苏尘终于回头。
他的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淡淡地扫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聒噪。”
两个字,轻描淡写。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一步踏出,身形没有半分烟火气,就那么闲庭信步般,走入了那片翻涌着混沌与不祥的终极黑暗之中。
没有半分犹豫。
没有半分凝重。
仿佛,那不是埋葬了天的坟墓,真的只是他家平平无奇的后院。
“疯子!”
姬千雪美眸剧烈收缩,银牙一咬,竟是第一个化作一道魔光,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她不信!她不信这世间真有如此不将“天”放在眼里的存在!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洛灵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提起染血的裙摆,步履坚定,紧随其后。
在她眼中,苏尘在的地方,便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
“走!跟上!”
“跟着他,或许会死!离开他,现在就得死!”
云曦月、柳青儿、月神,甚至是几乎手脚并用爬过去的玉清天君和敖璃,没有一个敢留下。
他们心中无比清楚,在这片绝地,唯一的一线生机,就是那个男人的背影!
……
洞穴之内,果然没有天地。
时光在这里凝固,空间在此地坍缩,入目所及,唯有一片永恒的虚无。
虚无之中,漂浮着亿万道法则碎片,每一道碎片都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那是……被“天”吞噬磨灭的,诸天万道!
嗤!
一道不起眼的灰色碎片,从玉清天君身侧三丈外划过,甚至没有碰到他分毫。
可那逸散出的一缕气息,却瞬间斩裂了他的护体神光!
“噗!”
玉清天君如遭雷殛,张口喷出一道神血,道躯之上竟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他骇然色变,仅仅是靠近,就足以抹杀一尊天君?!
“跟紧。”
苏尘淡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众人这才惊骇地发现,苏尘走在最前方,那些狂暴到足以割裂万古,埋葬神魔的法则碎片,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竟好似遇到了无上的君王,变得温顺如羊,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万法不侵,诸邪退避!
在这一刻,苏尘,就是这片死亡坟场中,唯一的“道”!
不知在这片虚无中行走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万年。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光。
不!
那不是光!
那是一颗……巨大到无法形容,宛如一方宇宙,在虚无正中央缓缓搏动的心脏!
砰……砰……砰……
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掀起海啸般的混沌风暴,让整片法则坟场都为之震颤!它通体呈现出一种九彩琉璃之色,神圣,浩瀚,至高无上!
而与这股神圣气息截然相反的,是那亿万道粗壮如山脉,从四面八方虚无中延伸而出,死死洞穿、捆缚着这颗心脏的漆黑锁链!
那是亿万生灵的怨念!是诸天神魔的诅咒!
堕落龙族那污秽的龙气,仅仅是这些诅咒锁链上,泄露出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气息!
这,便是“天坟”的真相!
那颗心脏,便是被埋葬的……天之心!
【汝……来了……】
一个宏大、古老,却又无比虚弱的意志,跨越时空,直接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响起。
【吾之后裔,融合吾,汝将取代旧日,成为新的天道!执掌轮回,重塑纪元!】
那意志无视了所有人,它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苏尘一个!
姬千雪等人只觉神魂剧震,几乎要被这股意志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一个个脸色煞白,拼死抵抗!
苏尘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眼,静静地看着那颗搏动的宇宙心脏。
“太吵了。”
他平静地说道。
那宏大的意志,猛然一滞,仿佛亿万年的运转中,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信息”。
【汝……可知吾是……】
“闭嘴。”
苏尘再次打断了它,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他甚至懒得再看那颗心脏一眼,只是随手,对着那片虚无,屈指一弹。
嗡——!
一圈无形的涟漪,看似轻柔,却蕴含着一种超越了因果,超越了时空,超越了万道的可怕力量,瞬间降临!
【不!!!】
那宏大的意志,终于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充满恐惧与不敢置信的咆哮!
然而,声音戛然而止。
就像一只正在嘶鸣的蝼蚁,被一只无情的巨脚,轻轻碾过。
那颗搏动不休,引得法则坟场震荡的天之心,猛地一颤,而后,彻底死寂。
风暴,平息了。
苏尘做完这一切,这才转过头,目光落在浑身剧颤,面无人色的敖璃身上。
“你的始祖,并非陨于上古大劫。”
他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像是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
“它,不过是被昔日之‘天’圈养的牲畜。”
“时候到了,宰了,吃了而已。”
轰!
敖璃的脑海,彻底炸开!她死死地盯着那颗死寂的心脏,她终于明白了……那其中蕴含的,最精纯,最本源的无上气运,正是属于她龙族始祖的……
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