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美好美,好美啊!哈哈哈!!!”
聒噪侵扰着米莱希斯的沉眠,她闭眸埋的更深,不愿搭理身后愈发狂躁的尖嚎。
可来者显然不打算让她安宁,急促的脚步声像鼓点逼近,最终停在她的耳畔。
“呼呼呼——”
粗重的喘息萦绕,米莱希斯有些烦躁的呼气,终于肯掀开无神的双眸,看向头顶的黑衣人。
只见它垂着头,面具早已被合上,黑液拉出黏丝,又在离她一寸时猛的弹回!
“有趣的构图,值得赞誉,所以……有事……”
“呃呃...有事,有事?有事!…有,有!!!”
神秘人像是被失宠许久的孩童,终于得来母亲的慰问,急忙拉住她的手,靠着面具贴贴。
面具上的黑暗旋涡也转换成卡通喵喵脸,两只画猫耳轻轻晃动。
与方才狰狞的模样判若两人。
米莱希斯歪头看它发癫,也不抽回自己的手,无神的眸子转动,盘算着这人玩够后,应该就不会来吵她了吧……
事实,确实如她所料,只是稍微有些偏差。
“我们一起……”只见神秘人扒拉着她的手腕,试图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但被拽起的刹那,拉扯感从少女的另一只手传来,她望去,就见洛安哪怕昏迷,手仍死死攥着她的臂肉,指节因用力而渗血。
被两者撕扯的人倒是坦然的沉默,可身旁的戾气却尤为重。
第二次,第二次!这混账又来抢我的东西,明明是我的!凭什么她死了还占着,凭什么她睡在她怀里!凭什么?凭什么?!这是我的,我的……
嫉妒像毒药腐烂心脏,黑液在血管里沸腾。
“我的!!”
它眼中寒光乍现,黑液倒流到手臂,凝成三叉戟,溢出的黑液在地面烫出滚滚白烟。
每一道焦痕都叫嚣着“谁都不能染指我的所有物!”
带着撕裂空气的锐鸣,直刺洛安苍白的面门!
“你是谁……”
锋芒遏制在离洛安脖颈一厘处,神秘人猛的垂下头,望着无神的米莱希斯,面具上的旋涡扭捏,带着凄厉的破碎感:
“啊啊...啊?你说什么?你不记得我了吗,是我呀,我呀!我呀——!!”
它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刺激到,整个人发了疯的拽住米莱希斯的衣领,癫狂地来回摇晃,好像这样就能导出她记忆中两人的回忆。
“不不,不可能...你不可能不记得我,你在开玩笑是吧?你在开玩笑是吧!是我,我——!!”
看着它发癫,米莱希斯心中暗赞这癫狂图景的美学价值,甚至想摸出速写本,可此刻,她只能先收收爱美之心,闭眸许久后睁开,换了个问题:
“是吗……在你眼中,我是谁……”
“你是谁?你是谁?!”
神秘人举动僵住,似乎真的被这句话问住了,指尖像懵懂的孩童点着,面具上可能是唇的位置,突然嬉笑:
“你就是你,你就是你呀!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句话后,它又开始发癫的疯笑,吵的米莱希斯不耐烦地蹙眉,她瞥了眼洛安紧握自己的手,又扫过不远处昏迷的队员们。
不正常的人真多……
“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听到她荒诞的发言,神秘人愣了愣,面具靠近她的脸:“出去?出去。你们出不去的,你们谁都出不去!我不会放你们出去的,哈哈哈……!”
忽然它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亢奋,猛的扣住米莱希斯的手腕,力道大得她骨骼脆响。
“不不不……你们能出去,你们都能出去!只要你留下来……只要你留下来!我保证这些人会好好活着,我会解开,解开放她们出去,只要…你留下来!哈哈哈哈哈!!”
“……出去。”米莱希斯语气轻得像呢喃。
“对对!留下来!只要你留下,我们就能出去……去只有…我们?我们该去的地方——!!”
米莱希斯揉开额前的碎发,指尖轻贴上神秘人的面具,这大胆的举动惊的它浑身剧抖,攥着她手腕的手陡然收紧。
米莱希斯无所谓,指腹摸索着面具,触感虚幻得像抓握气?虚无的莫名,沉思片刻后:
“我想看你的真容……”
“真容?”神秘人歪头,望着米莱希斯可能好奇的面容,黑液缠上她的脖颈:“好,哈哈哈……”
话未说完,它猛地抽下自己的面具,将脸怼到米莱希斯鼻尖前,恨不得直接融在一起。
米莱希斯无视了它的举动,指尖深入那团雾,触碰并非皮肉,而是一种让灵魂都发毛的空无,令她都有些无法表述,捏起一小团雾搓捻,抿唇数息。
突然松手,把面具重新扣回它的脸上,奇迹的撑起身,抖了抖风衣。
黑雾因面具的挤压而暴刺,神秘人甩了甩头,却见米莱希斯抖落身上的血痂,手中攥着把黑刃,冷光映出她瞳孔冰冷和疲倦。
正是洛安的“魂”
“坏了,得缝……”
漫步到悬崖口,她抬头望着这透亮的天穹,阉眸流下血泪...
“你...你..你要去哪?!”神秘人声音发颤,爬起身踉跄的想要拉住她。
“出去……”
这平静到死寂的回答,令神秘人的步伐顿住,面具上的图案兴奋的扭曲:“你要跟我走了,你要!我们终于哈哈哈哈……”
“我...没说要跟你走...”
“嗯?”神秘人愣住。
米莱希斯嘴角溢出的血珠,顺着下颚滴在匕首上:“我们出去,包括我……”
手中的匕首被她稳稳托起,动作轻柔的像是托起一片羽毛,刀面上流淌的黑红却缠上她的指尖。
“桀桀桀,哈哈哈哈!!” 神秘人像是被这句话点燃,瞬间爆发出癫狂的斯笑,笑声中充满了扭曲和否定:
“出去?!哈哈哈出去!你们出不去的?你们永远都出不去的!除了我,没有人能离开这!这里没有出口,没有!我就是出口啊哈哈哈哈哈!!”
它的癫狂转化为暴戾:“出去哈哈?!既然你执意要忤逆我,不肯乖乖跟我回去……那就看着她们去死吧!所有人!通通去死!
然后哈哈哈……我再把你,回去,我们回去,我们永远会在一起,哈哈哈!”
持刀的少女闻若未闻,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空间,目光凝视着那片虚假。
“没有……诞生一个……”
她声音轻得像叹息,话语未落,令人悸动的场景迸发,殷红的血丝如蜿蜒的血管渗进锁链,腕间的锁扣与黑锁低鸣,微微震颤。
她抬起手,刀尖抵在无瑕的空气上,动作流畅的没有丝毫停滞,仿佛这本就属于她的“魂”。
“咔——!”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响起,刀尖所点之处,空气的表面赫然裂开一道微小却无比真实的缝隙,细微的碎渣飞舞...
“呃哈哈...哈哈哈?”神秘人诧异,但下一秒,它眼中的惊骇便被更可怕的病态,痴情所取代!黑液不受控制地从面具边缘淌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没错,没错哈哈哈!你..是你!我的,我们的!!没错,一切都是没错的!!!”它没有阻止,只是死死盯着少女,盯着它该盯着的“她”
如虔诚的信徒,等待“她”的降世!
“……是吗,我不知你的名讳……但,不是现在……”
少女终于侧首,再次睁开眼时,血流在她脸上勾勒出妖艳而凄美的图画。
暗红交织的雷霆如地狱的绘笔,瞬间爬满整个刀身,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吼,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机械的向上一挥,仿佛抹去一层不必要的尘埃。
“咔嚓嚓——滋滋滋滋!!!!!”
囚禁众人的天幕璀璨如画布,撕裂出漫天飞舞的残渣,化作亿万星辰,在清冷的月光笼罩在那一席棕衣之上,毫无阻碍的穿透破碎的虚空,点缀成星尘的轨道。
无形的风吹散残渣,昏迷中的洛安,被这一个又一个破碎的光斑刺醒,缓缓睁开眼,睫毛惊动!
月光!
虚假的天空被云线搅碎,月光倾泻而下,冰冷的发丝在星尘血沐中舞动,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超脱凡尘。
美的她想抓住,夜幕却再次笼罩苍穹。
等黑夜再次落下,呼出暗红的水气,米莱希斯咳嗽的转身。
神秘人脸上被病态占满,张开嘴不断重复着“我你,你不是,不与神!造我们,我,..造你啊哈哈哈!!”,战栗的五指下只剩下星辰中,静立如神只的身影。
此刻,米莱希斯没有丝毫留恋,也不在乎,张开双臂,沾满血的风衣在月光下猎猎翻舞,以一种平淡到无畏的姿态向后仰倒。
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渊。
“哈哈啊啊啊啊!等,等等——!回来!”看到这一幕,即将失去的恐惧在神秘人心中喷薄,如同滚烫的烙铁,催促着它踏出抓住她。
“磁啦!”
可最终,只攥住一片碎裂的丝绪,暴怒击垮了它理智,黑液在脚下翻涌成泉,眼看就要跟着跳下去。
一道身影如炸弹从密林深处疾驰而来。
“砰——!!”
狠辣的撞在它的侧腰,可这足以震碎山岳的力道,对它言却如棉花。反手攥住来者的脖颈,将其狠狠砸进地面!
“哎,何必这么着急?想动我的学生和小妹?不得先问问我手中的金竿,答不答应?”
神秘人根本无心恋战,望向崖下时,洛安她们的气息早已消失在黑暗中,面具上的漩涡闪着红纹:
“谁!!!!”
就见,一道身影自高空跃到它身旁,手中举着黑刃抵在胸前,刀刃映出金鲤悠闲的笑容。
“咳咳!诸位也是不累呀?”
鲤鱼老师破碎的衣裳下露出金纹,眸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密林:“难不成……是看上葵山顶最高的歪脖子树?想带回去供你们这些大人物共赏?”
“闭嘴,你给我闭嘴!”神秘人想着她被这人隐墨,就想骂口,黑刃抵在它的胸前。
它怒瞪了同伴一眼,咬牙面具扭转:“好,好!反正我有的是机会,我有的是机会...!”
最后深吸气后,面具转化为夸张的鬼笑:“你好...啊!!哈哈..哈呼!我叫J,至于我身旁的这位,你可名它‘噬’,真是久仰大名,能在这遇到——金鲤沙!”
说的优雅,听的却有股咬牙切齿味。
鲤鱼老师显然也知这一点,不过她无所谓,转而笑道:
“久闻贵组织大名,如雷贯耳,叱咤风云的伟业!连‘上头’都对尔等赤眼有加,今日还特地请两位客人到访,也是我三生有幸……
就是不知……诸位当中,是有‘龙头’?”
“啊哈哈?”J也很懂道,微微倾身暗笑,“主上大人啊,看来白费你一番好心,它并未到来。”
“啊呦~没来呀~”
鲤鱼老师拖长语调,金钩在掌心转了个圈,目光瞧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烈天,轻笑出声:
“哈哈,那可不得了喽,瞧瞧这可怜儿,把‘主上’当神供着,张口闭口主上主上,结果呢?连露个脸都舍不得,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突然的发问,令俩人都愣了愣。
鲤鱼老师却不等它们思索:“还能说明啥呀?不过是连当弃子都嫌弃浪费材料的废铁罢了,哈哈~
哦~对了对了,这话可不信说给他听,莫让他的小心肝遭不住,别气出脑溢血啦~”
J冷笑一声,也不追究她话中的讽刺,若不是烈天太弱,被当做人肉炸弹,它今日就可抱得美人归!
“我明白。”
“不用你明白。”冷淡的话语敛去,“反正他也没机会听了,对对~还有那边那条小鱼。”
J眉头轻皱,她说的小鱼自然是之前攻击洛安她们的上官行,它倒是不关心,死了也不关它事。
而且,它其实希望这两个麻烦快点断气。
但看了眼身旁沉默的噬,又想到主上的命令,脸上的面具笑脸沉下又扬起:
“呵呵,真是失礼~这两位客人我们得带走,不然,主上怪罪,我们可担不起,你说不是?”
“我说不是?”鲤鱼老师眯眼,“是是是~是这个理,金鲤爱财,普通人睁眼闭眼,瞧瞧两瞧审,好说~可惜啊,你这属下不长眼,非要碰我的‘心头肉’,不过吗,我也讲‘取之有道’。
这样吧,四肢舌眼流下给我的好学生们赔罪,尤其是我可爱的小妹,脸都哭花了,这我可心揪的难受,怎么着也得多赔两颗心脏意思意思?”
“嘿嘿~”谈判破裂,J也没时间和她理论,朝同伴使了个眼色。
黑潮如海啸般掀起,噬的黑刃劈出的剑气撕裂空气,鲤鱼老师却只看了一眼,横竿斩断。浪涛劲拍在地面上,卷起的泉涛遮蔽视线。
待她挥散烟雾时,林间四人早已消失在黑潮退去的阴影里。
“跑的比兔子还快。”鲤鱼老师咂了咂嘴,突然低笑出声,掌心多了两团翻涌的煞气。
她身形一晃,出现在中区某处深洞口,探身望去:“干得漂亮哦,姑娘们~”
洞底躺着数道身影,眉心闪着金光,其中一位胸口轻伏,看到老师时,紧绷的脊背才松弛下来,像倦鸟抚下身。
洞口外,夜风吹过黝深的树梢,将鲤鱼老师的轻笑揉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