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武十三年深秋,大唐的繁华如日中天。
长安城内,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西域的驼队载着香料与宝石穿梭其间,东瀛的遣唐使正对着国子监的匾额顶礼膜拜,波斯的商人用流利的汉语与绸缎庄老板讨价还价。太极殿上,秦正阳刚刚接受了吐蕃赞普送来的“和盟碑”,碑上用汉藏两种文字刻着“永结同好,世代无兵”——万国来朝的盛景,让整个大唐都沉浸在一种安定与自豪的氛围中。
幽州南部,也是一派丰收的景象。滹沱河的渔市上,鲜鱼堆成了小山,渔民们数着铜钱,脸上的笑容比秋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安平郡的麦田里,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腰,农官们正组织百姓收割,粮仓的账目在房衍的打理下,每一笔都清晰明了。玉倾城站在幽州刺史府的廊下,看着侍女们晾晒新收的棉花,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这里的安稳,是她与龙天策共同守护的成果。
然而,就在这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之下,幽州北部的边境线上,一场足以撼动整个东北边疆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幽州最北端的“狼居胥烽燧”。
烽燧校尉赵勇,是个在北境守了十年的老兵。这几日,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往日里,契丹的游骑虽然也时常在边境试探,但多是三五成群,劫掠些牲畜便走。可这半个月,烽燧的斥候屡次回报,说契丹的营帐在边境线以北五十里处连绵不绝,连带着往日与契丹时有摩擦的同罗、奚族,竟也罕见地与契丹人往来密切,部落之间的信使络绎不绝。
“校尉,要不……再往州府报一次?” 年轻的斥候有些不安,“前两次报上去,都说‘密切关注’,可我看这架势,不像只是‘试探’啊。”
赵勇眉头紧锁,望着北方天际线上隐约可见的烟尘,沉声道:“备烽燧!用‘急报’信号——三烽连起,告急!”
按照大唐的烽燧制度,一烽为警,二烽为扰,三烽连起,则是“大军压境,十万火急”。
当日午后,幽州北部的烽燧,自东向西,同时升起三道狼烟,如同三根黑色的巨柱,刺破了深秋的晴空。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到幽州刺史府时,龙天策正在与刘晔、邓铿商议加固城防的细节。
“将军!北境急报!” 亲卫撞开议事厅的门,手中的急报因奔跑而剧烈晃动,“契丹、同罗、奚族……三国联军,号称十一万,已越过边境线,正向幽州腹地推进!前锋距怀来城不足百里!”
“什么?!” 邓铿猛地站起身,腰间的佩剑因动作过大而发出“呛啷”声,“十一万?他们疯了不成?契丹全族能战之兵不过五万,同罗、奚族加起来也才四万,怎么可能凑出十一万?”
刘晔接过急报,快速浏览后,脸色凝重:“恐怕是裹挟了部落里的老弱,虚张声势。但即便如此,能战之兵至少也有七万,这已是我幽州现有兵力的两倍有余!”
龙天策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滑动,金发黑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他没有慌乱,多年的征战让他早已习惯了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怀来城守将是谁?兵力多少?” 他沉声问道。
“是偏将马成,手下只有五千守军。” 亲卫回道。
“五千对七万前锋,怀来城守不住。” 龙天策当机立断,“邓铿!你立刻率领五千精骑,驰援怀来!记住,不必死守,只需迟滞敌军推进速度,掩护城中百姓向幽州城撤退!”
“末将领命!” 邓铿抱拳,转身就走,脚步急促却不紊乱。
“刘先生,” 龙天策转向刘晔,“立刻传令南部三郡,暂停渔市交易,所有青壮男子编入民壮,协助守城;房衍!打开府库,清点粮草、箭矢、药品,优先供应北部防线;杜哲!你的细作营立刻渗透联军后方,查清楚他们的粮草补给线,以及三族之间是否真的同心同德!”
“是!” 众人齐声应和,议事厅内的气氛瞬间从平和转为紧张,却井然有序。
玉倾城闻讯赶来时,正看到龙天策在地图上标注防御节点。
“夫君,” 她走到龙天策身边,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南部的民壮已动员起来,粮草也开始向北转运。只是……七万对三万,兵力悬殊,你打算如何应对?”
龙天策抬头,看着妻子眼中的关切,握住她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联军虽众,却非铁板一块。契丹可汗阿保机野心最大,想借联军之力夺取幽州,称霸东北;同罗部首领是个莽夫,被契丹许以‘战后分幽州西部’的承诺才出兵;奚族则是畏惧契丹的威胁,被迫参战。他们的联盟,是建立在利益和恐惧之上的,只要找到裂痕,就能击溃他们。”
他指向地图上的幽州城:“我们的优势,是城池坚固,且熟悉地形。我打算收缩防线,以幽州城为核心,依托怀来、涿郡、渔阳三座卫星城,形成‘品’字形防御,消耗敌军锐气。待他们粮草不济、内部生乱时,再寻机反击。”
玉倾城点头:“我让青黛带着凤凰卫,去协助杜哲查探情报。奚族首领与我母族有些旧交,或许能从他那里找到突破口。”
“好。” 龙天策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南边就交给你和刘先生了,务必守住粮道,别让联军抄了后路。”
“放心。” 玉倾城踮起脚尖,为他理了理衣襟,“小心。”
次日清晨,龙天策亲率三万主力,北上迎敌。
大军出幽州城时,百姓们自发地站在街道两侧,捧着热粥、干粮,往士兵手里塞。
“龙将军,一定要打退那些蛮子啊!”
“将军保重!我们等着你们凯旋!”
老渔民王老五,特意将家里最大的一条咸鱼,塞给了黄强:“黄将军,带着路上吃,咸鱼能顶饿!”
黄强接过咸鱼,重重一拍他的肩膀:“放心!等我们打跑了联军,回来还吃你的鱼!”
龙天策勒住战马,回头望了一眼这座自己守护了近一年的城池,又看了看身边士气高昂的士兵,高声道:“弟兄们!契丹、同罗、奚族联军犯我疆土,杀我边民,此乃国仇家恨!今日,我等站在这里,身后是幽州的百姓,是大唐的河山!谁敢越雷池一步,便让他有来无回!”
“杀!杀!杀!” 三万将士齐声怒吼,声震云霄,连天空中的流云都仿佛被这股气势震得停滞不前。
此时的怀来城外,已是一片火海。
邓铿率领的五千精骑,正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不断袭扰联军的前锋。他们不与敌军正面交锋,只是在侧翼游走,用弓箭射杀落单的士兵,烧毁联军的粮草堆,如同跗骨之蛆,让联军不胜其烦。
契丹可汗阿保机,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远处不断燃起的火光,脸色铁青。
“废物!一群废物!” 他挥舞着狼牙棒,怒斥身边的同罗部首领,“五千唐军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连怀来城的门都没摸到!”
同罗部首领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闻言怒吼:“阿保机!你少放屁!要不是你的人抢了我的粮草,我早攻进城了!”
奚族首领则沉默地坐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本就不愿参战,若不是阿保机以“屠族”相威胁,他绝不会跟着冒险。昨夜,他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说“大唐待奚族不薄,若执迷不悟,恐遭灭顶之灾”,署名处画着一只凤凰——他心中一动,隐约猜到是谁的手笔。
就在联军内部因进展缓慢而互相指责时,龙天策的主力已抵达涿郡,与邓铿的残部汇合。
“将军,联军虽人多,但号令不一,契丹想速战速决,同罗想劫掠,奚族则按兵不动,正是我军的机会!” 邓铿脸上带着硝烟的痕迹,兴奋地说。
龙天策看着怀来城方向的火光,又看了看联军的布防图,金发黑眸中闪过一丝决断:“黄强,你率五千人,去袭扰契丹的左翼,让他们以为我们要主攻这里;夜凌,你带三千轻骑,绕到同罗部的后方,烧了他们的辎重营——同罗人最看重财物,辎重一失,必乱!”
“那联军的右翼,奚族那边呢?” 黄强问道。
“奚族……” 龙天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暂时不动他,让他看看,跟着联军混,到底有没有好下场。”
深秋的北风,卷起战场上的尘土与血腥。
幽州北部的平原上,旌旗林立,战马嘶鸣。契丹、同罗、奚族的十一万联军,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压向幽州;而龙天策率领的三万唐军,则如同一道坚韧的堤坝,死死地挡在他们面前。
一场关乎幽州存亡、甚至可能影响大唐东北边疆格局的大战,已箭在弦上。
曾经的南部安定,长安的万国来朝,此刻都成了遥远的背景。眼前的烽烟与呐喊,才是属于幽州的“新篇章”——这一章,没有渔市的喧嚣,没有百姓的笑语,只有刀光剑影的厮杀,只有存亡一线的抗争。
龙天策拔出长剑,剑尖直指联军大营,声音在北风中回荡:“将士们!让他们看看,大唐的土地,不是谁都能踏进来的!”
“杀!”
喊杀声如惊雷般炸响,唐军如同一道锐利的箭头,朝着联军的阵线,发起了冲锋。深秋的阳光,照在他们的铠甲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也照亮了他们眼中,那股誓要守护家园的、不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