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县的夏日,骄阳似火,烤得田埂上的泥土都裂开了缝隙。经过一番整治,纵火、投毒的风波渐渐平息,分到土地的农民们,重新投入到田间劳作,只是眉宇间,仍带着一丝对未来的忧虑。而那些被迫下田的士绅,虽不敢再公然作乱,却也个个面带怨色,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
龙天策深知,这些士绅表面顺从,心中的怨恨却如同埋在地下的火种,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死灰复燃。要想彻底根除这股顽疾,必须找到他们与神都旧势力勾结的铁证,将这条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连根拔起。
经过几日的深思熟虑,龙天策召来了夜凌和玉倾城。
“我想再推一道政令。” 龙天策看着两人,金发黑眸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百姓每日耕作四个时辰,士绅每日耕作六个时辰。”
夜凌赤发微动,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将军是想……逼他们跳出来?”
“正是。” 龙天策点头,“之前的焚毁地契、同耕同赋,已经让他们怨声载道,如今再在劳逸上加以区分,故意让他们觉得‘不公’,觉得受到了刻意的羞辱,他们必然会忍无可忍。”
玉倾城也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是想让他们主动去找神都的靠山?”
“不错。” 龙天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在杞县翻不起大浪,必然会向背后的人求助。我们只需要顺水推舟,让他们觉得这条路可行,就能顺藤摸瓜,查清他们与神都的联系,尤其是……费无极。”
夜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属下明白了。会让人暗中盯紧他们,记录下他们的行踪和联络之人。”
“好。” 龙天策看向窗外,“这道政令,就由县衙正式颁布,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
次日清晨,新的政令再次张贴在杞县的大街小巷:
“为鼓励农桑,兼顾劳逸,现规定:凡本县百姓,每日耕作四个时辰(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可自行安排,或休息,或操持家务,或参与学堂学习。
凡原士绅、劣绅,因此前多有不劳而获、欺压百姓之举,需加倍劳作,以赎前罪,每日耕作六个时辰(上午三个时辰,下午三个时辰),由监工严格考勤,不得懈怠。若有违抗,加倍处罚。”
政令一出,整个杞县,再次被投入了一颗巨石。
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会心的笑容。
“四个时辰?够了够了!” 一个老农笑道,“以前给地主种地,从天不亮干到天黑,也挣不到几个钱。现在自家种地,四个时辰足够了,还能回家歇歇,或者去学堂听听课,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龙县令这是明摆着让那些士绅多受点累啊!” 另一个年轻的汉子,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谁让他们以前那么欺负人?活该!”
而士绅们看到政令的那一刻,彻底破防了。
如果说之前的政策是断他们的财路、剥他们的体面,那么这道政令,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四个时辰?六个时辰?!” 孔老秀才的儿子,那个好不容易适应了田间劳作的年轻秀才,此刻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凭什么?!凭什么百姓四个时辰,我们就要六个时辰?这是把我们当牲口使唤!是奇耻大辱!”
他的父亲,孔老秀才,被人用担架抬到县衙门口,看着那张贴着的政令,气得浑身抽搐,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士农工商,士为四民之首,如今却要比农夫多劳作两个时辰,这是要颠倒乾坤,毁灭纲常啊!”
郑三的残余势力,那些侥幸未被严惩的旁支,此刻也聚集在一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六个时辰!从天亮干到天黑,中间只有一顿饭的功夫!这是人能干的活吗?” 一个矮胖的士绅,喘着粗气,“我昨天中暑刚缓过来,再这么干,非得死在田里不可!”
“这根本不是让我们劳作,这是让我们去死!” 另一个士绅,声音尖利,“龙天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活活折磨死我们!”
绝望、愤怒、屈辱……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火山般在他们心中爆发。他们可以忍受失去土地,可以忍受功名被夺,甚至可以忍受与百姓同耕同赋,但绝不能忍受这种带有侮辱性的、赤裸裸的差别对待!
这道政令,精准地踩在了他们最后的尊严上。
“不能再忍了!” 一个曾经的举人,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在杞县,我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只有去神都!去找费相国!只有他能救我们!”
“对!去找费相国!” 众人纷纷附和,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费相国与龙天策势不两立,他一定不会坐视我们被如此欺辱!”
“我们要去神都!要在陛下面前,控诉龙天策的暴行!要让他知道,士绅的尊严,不是他能践踏的!”
“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他们已经顾不上什么隐蔽了,也顾不上什么风险了。这道“劳逸不均”的政令,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只能选择最极端的方式——逃离杞县,去向他们最后的靠山求救。
当天下午,一群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士绅,如同丧家之犬,偷偷离开了杞县。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曾经养尊处优的纨绔,有满腹经纶却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此刻,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赶到神都,找到费无极,让他为自己做主。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杞县的那一刻,夜凌早已派出了数支精干的细作,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将军,他们果然走了。” 夜凌向龙天策汇报,赤发在烛火下,如同跳动的火焰。
龙天策站在窗前,望着夕阳下的杞县田野,金发黑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鱼儿,终于上钩了。”
“要不要……” 夜凌做了一个“截杀”的手势。
“不必。” 龙天策摇头,“让他们去。我们要的,不是几个士绅的命,而是他们背后的那张网。只有让他们顺利见到费无极,我们才能拿到最关键的证据。”
他顿了顿,补充道:“密切关注他们在神都的动向,记录下他们见过哪些人,说过哪些话,尤其是与费无极的接触。”
“是。” 夜凌领命而去。
玉倾城走到龙天策身边,轻声道:“这一步棋,太险了。费无极老奸巨猾,若是被他察觉……”
“越是老奸巨猾,越容易露出破绽。” 龙天策握住她的手,眼中充满了自信,“他们以为去神都是寻求庇护,却不知道,这是自投罗网。杞县的‘新篇章’,要想真正干净,就必须把神都的那些污泥浊水,也一并清理掉。”
夜色渐深,杞县的田野,一片寂静,只有虫鸣和偶尔的犬吠。而通往神都的官道上,那支由士绅组成的逃难队伍,还在疲惫地跋涉。他们以为自己是去寻求希望,却不知早已踏入了龙天策布下的天罗地网。
属于杞县的“新篇章”,正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与神都的权力斗争,紧紧交织在一起。而这一切的开端,仅仅是一道看似简单的“劳逸政令”。龙天策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但他有耐心,也有信心,等待最终的收网时刻。
而远在神都的费无极,此刻还不知道,一群来自杞县的“不速之客”,正带着满腔的怨毒和绝望,向他奔来。他们将成为点燃新一轮政治风暴的火星,也将成为龙天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