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层的入口隐在第六层尽头的一道石壁之后。
林渊的手掌按在冰凉的石壁上时,指尖仍能感受到残留的细微震颤。这震颤并非来自石壁本身,而是他刚刚穿过第六层最后一道试炼时,那具半埋在骸骨堆里的妖鬼残骸崩碎时引发的余波。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泛起淡淡的腥甜。从第四层弥漫的墨绿色毒瘴,到第五层需要在数十具形态各异的妖鬼残骸中辨认出真正蕴含试炼印记的那一块,这几层的试炼虽未遭遇直接搏杀,却比拳脚相向更耗心神。
第四层的毒瘴粘稠如墨,寻常武者只需吸入一丝便会经脉麻痹,林渊凭借着早年在药谷中习得的辨毒之法,以及体内运转不息的内气护体,才得以循着瘴气流动的微弱轨迹快速穿行。那些肉眼难辨的毒丝附着在他的衣襟上,此刻仍在阳光下泛着若有若无的幽光,被他用指尖凝聚的内气轻轻拂过,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而第五层的妖鬼残骸辨认,则更像是一场与过往岁月的对话。那些残骸或残缺不全,或布满爪痕齿印,每一寸骨骼上都凝结着生前的暴戾与不甘。林渊并未急于判断,而是盘膝静坐半个时辰,将自身气息压至最低,如同一块融入环境的顽石,直到从其中一具看似最为普通的枯骨上,感受到一丝与自身内气隐隐共鸣的微弱波动,才确认了目标。
此刻,随着他手掌的按动,石壁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与前几层不同,这里没有扑面而来的凶险气息,反而是一股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沉静感,如同古井无波。
林渊侧身穿过缝隙,脚步落在第七层地面的瞬间,下意识地绷紧了身躯。
眼前的景象与他预想中的狭窄通道截然不同。
这是一处极为开阔的空间,仿佛一座被遗忘的巨大石室。顶部距离地面足有十数丈高,光线不知从何处透入,柔和地洒落在地面上,将角落里堆积的厚厚尘埃映照得清晰可见,无数细微的光点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地面是平整的青黑色岩石,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浅痕,像是被利器切割,又像是自然风化形成,蜿蜒延伸至远处的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尽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土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古籍书页的陈旧气息。
林渊站在入口处,没有急于迈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内气在体内缓缓流转,感知着这处空间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没有机关启动的声响,没有隐藏的气息波动,甚至连风的流动都极为微弱。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停滞了一般。
他微微皱眉,这种极致的平静,有时比显而易见的危险更令人不安。前几层的试炼虽各有凶险,却都有着明确的指向,而这里的开阔与空寂,反而让人摸不清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片刻后,林渊的目光落在了空间的中央位置。
那里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台,同样是青黑色岩石质地,表面光滑,显然是经过人工打磨而成。石台的四周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纹路,年代久远,许多地方已经剥落,难以辨认原本的图案。
而在石台的顶端,静静地放着一卷东西。
那是一卷残卷,看上去已经极为古老,纸张呈现出一种暗淡的黄褐色,边缘处布满了细碎的裂口,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开来。残卷被随意地卷着,露出的一角上似乎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墨迹,但距离太远,无法看清具体内容。
即便隔着数丈的距离,林渊也能隐约感受到从那卷残卷上散发出来的微弱气息。那并非内气的波动,也不是妖鬼的凶煞之气,而是一种更为内敛、更为纯粹的波动,像是某种武道至理在岁月沉淀后留下的余韵,虽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厚重感。
“武道气息……” 林渊心中微动。
这种气息他并不陌生,在一些流传久远的古武秘籍残页上,他也曾感受到过类似的波动,只是那些残页上的气息,远不及这卷残卷上的纯粹与悠长。
他定了定神,终于迈开脚步,朝着中央的石台走去。
脚下的岩石冰冷坚硬,每一步踏下,都会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声音缓缓传开,又被远处的黑暗吞噬,没有回音。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卷残卷的模样愈发清晰。
残卷的纸张比看上去的要厚实一些,表面似乎还覆盖着一层极薄的、类似蜡质的东西,使得它在漫长的岁月中没有完全腐朽。散发出的武道气息也渐渐清晰了一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渗入林渊的感知中,让他体内的内气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丝流转的速度。
林渊的目光变得更加谨慎。这卷残卷显然就是第七层试炼的关键,但它就这么轻易地放在石台上,太过反常。
他在距离石台还有丈许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再次仔细观察着四周。石台的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异常,地面上的痕迹也在此处变得稀疏,似乎很少有人或物靠近过这里。
他又将目光转向那卷残卷,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些线索。残卷的卷轴是深色的木头制成,同样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卷身似乎有些倾斜,像是原本固定它的东西已经失效,才让它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林渊站在原地,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脑海中思绪流转。
第七层的试炼,会是什么?是需要拿到这卷残卷?还是这残卷本身就是一种考验?又或者,这只是一个诱饵,真正的危险隐藏在暗处?
他没有贸然上前去触碰那卷残卷。经历了前六层的试炼,他很清楚,越是看似唾手可得的东西,背后往往隐藏着越大的凶险。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光柱中的微尘依旧在无声地浮动。林渊的耐心极好,他像一尊石像般站在那里,目光专注地盯着中央的石台和那卷残卷,等待着,也观察着,试图从这极致的平静中,找到一丝破局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