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呼吸还未平复,握着短刀的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幻境带来的冲击远超预期,若非最后关头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恐怕早已被污染吞噬。他调整着内气,试图将那躁动的 23% 污染再次压制,左臂的青黑色却如同生了根,任凭内气如何冲刷,也只是微微淡了少许。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平和,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后生,戾气太重可不是好事。”
林渊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针扎的刺猬,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头顶三丈高处,一株粗壮的古松横生而出,虬结的枝干如同苍龙探爪,竟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倒悬在半空,枝叶繁茂,在迷雾中伸展,仿佛一把巨伞。而在那最粗壮的枝干上,坐着一名老者。
老者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布料粗糙,边缘处甚至有些磨损,却异常干净整洁。他鹤发童颜,银白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面容红润,不见丝毫皱纹,眼神却如同古井,深邃而平静,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手中握着一柄浮尘,柄是普通的桃木,尘尾却洁白如雪,轻轻一扫,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将周围的迷雾硬生生推开,露出一片清朗的空间。那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律,仿佛他本身就与这片迷雾融为一体,挥手间便能掌控乾坤。
林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好强的气息!
这老者身上没有丝毫阴邪之气,反而是一种温润而磅礴的力量,如同大地般厚重,如同高山般沉稳。那是一种纯粹的、带着岁月沉淀的道韵,与之前那枚 “天师” 铜钱上的气息同源,却要强盛百倍千倍。
“你是谁?” 林渊握紧短刀,内气运转到极致,警惕地盯着老者。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能在这迷雾深谷中如此从容,又有这般实力,绝非凡人。
老者的目光落在他左臂的青黑色上,眉头微微蹙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棘手的东西,却并未露出惊讶,只是淡淡开口:“隐监的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能扛到这里。”
林渊心中剧震。
他认出自己了?不仅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还知道隐监?
难道他真的是龙虎山的人?而且是对隐监有所了解的前辈?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林渊的警惕丝毫未减,反而更加谨慎。在这秘境之中,任何自称 “友方” 的人都可能暗藏杀机,尤其是在他知晓隐监秘密的情况下。
“前辈是?” 他再次问道,语气比之前多了一丝试探。
老者微微一笑,笑容平和,如同邻家的长辈,却带着一种让人不敢轻视的威严。他轻轻一跃,从倒悬的古松上跳了下来。
那跳下的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仿佛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林渊明明看着他从三丈高处落下,却感觉只是一瞬间,老者便已稳稳地站在他面前,脚下甚至没有带起一丝尘埃。
“老夫张无极,” 老者抚了抚雪白的胡须,声音平和,“不过是守这破地方的老东西罢了。”
张无极?
林渊的脑海中迅速搜索着这个名字,却没有任何印象。隐监的典籍中记载过不少龙虎山的高人,但从未提及过这个名字。或许是太过古老,或许是此人太过低调,从不涉足江湖纷争。
但从他能轻易认出自己的隐监身份,又能在这迷雾深谷中安坐,实力深不可测来看,绝非 “守破地方的老东西” 那么简单。
“前辈认识隐监?” 林渊试探着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张无极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张无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浮尘轻轻搭在臂弯,目光再次扫过他左臂的青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隐监…… 当年也曾是响当当的名号,可惜了……”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神却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
林渊的心提了起来。
他知道隐监的过往!
这或许是他解开血祭案真相的关键!
“前辈,” 林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语气诚恳,“晚辈林渊,求前辈指点迷津。隐监被诬叛国,同门惨死,晚辈此次前来,只为查清血祭案真相,还隐监一个清白。前辈既知隐监,想必也知晓其中隐情,还请告知!”
他说着,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在绝对的实力和可能掌握的线索面前,暂时放下警惕,寻求合作,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张无极看着他,眼神深邃,仿佛在衡量着什么。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真相?这世上的真相,往往比迷雾还要难懂。你左臂的污染已深达三成,随时可能失控,自身难保,还谈什么查清真相?”
他的话语直接而尖锐,戳中了林渊最担心的问题。
林渊的脸色微微一变,握紧了拳头。他知道张无极说的是事实,但他没有退路。
“就算粉身碎骨,晚辈也绝不放弃。” 林渊抬起头,目光坚定,“前辈若肯指点,晚辈感激不尽;若不愿相助,晚辈也不会强求,只求前辈不要阻拦。”
张无极看着他眼中的决绝,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笑了:“倒是和你陆师兄有几分像…… 都是这般倔脾气。”
林渊的瞳孔猛地一缩:“前辈认识陆师兄?”
陆观澜!
张无极竟然认识陆观澜!
这一下,林渊心中的疑虑消去了大半。能直呼陆观澜为 “陆师兄”,还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可能是敌人。
张无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过身,浮尘轻轻一扫,前方的迷雾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一条蜿蜒的小径,通向更深的山谷。
“走吧,” 他淡淡开口,迈步向前,“有些事,不是站在这里就能说清的。你若真有胆子,就跟老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