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爪爬进黑暗之中,冰冷的泥土紧贴着她的腹部。她能听到兔子的爪子在前方抓挠,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循着气味前进,用胡须感触两侧的洞壁。兔子的气味非常强烈,让她口水直流。尽管洞穴向下倾斜,深入黑暗和空气稀薄的地下,可蓝爪还是被吸引着继续前进。
我必须抓到那只兔子。
把松鼠追丢的事情依然让她很难过,她强迫自己将越来越强的恐惧感抛到脑后。
“趁着还没迷路,”雪爪在身后低声说道,“我们应该退出去了。”
“我们不会迷路。”蓝爪回应着,“这里只有一条地道。”
她继续向前,洞穴的坡度开始渐渐向上,兔子和土壤的霉味再度和森林新鲜的气息混杂起来,这让蓝爪松了口气。她能闻到石头、青苔和松树酸溜溜的气味。她们应该是来到了蛇岩附近。
前方出现了阳光,蓝爪加快脚步。只要钻上空地,兔子就可能朝任何地方逃窜,在如此多风的季节,将很难再追踪到它的气味。她猛地冲出洞穴,停下来探查空气。雪爪紧跟着钻了出来。
“看到它了吗?”蓝爪将注意力集中到环绕着舌头的那些气味上,低声说道。她的毛发竖立起来,她已经闻到了兔子的新鲜气味。
她还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以及狐狸的臭味。
“星族啊,救救我们吧!”在她身后,雪爪发出了惊恐的喘息声。
蓝爪看到,在她们前方那一小片空地的另一边,有一只狐狸!它站在那里,耸着瘦骨嶙峋的肩膀,她们追踪的那只兔子正被它叼在嘴里晃荡。
突然,一阵疾风晃动树木,闪电照亮了森林,同时也照亮了狐狸,将它的影子投射在蛇岩漆黑的岩壁上。雷声响起,狐狸咆哮着放下兔子,向她们投来饥饿的目光。
“快跑!”雪爪的尖叫声让蓝爪回过神来。她疾驰向堤岸,雪爪紧跟在她身后一尾远的地方。决不能让狐狸把她们赶进它自己的地下领地中。
她俩在林间疾驰,钻过黑莓丛,又绕过簇簇香薇。
“它还在跟着我们!”雪爪的声音像是恐惧的呜咽。
蓝爪能感觉到身后狐狸沉闷的脚步声,每一步似乎都让大地震颤,但她不敢回头去看。她听到它踏过落叶的声响离自己只有几尾远,而且片刻不停。闪电再次照亮森林,雷声在她们头顶炸开。身后热乎乎的气息让蓝爪惊声尖叫起来,她跑得更快了。狐狸难闻的鼻息包围着她,她还听到它一口从自己的尾巴上咬下了一撮毛。
前方,雪爪已经翻过溪谷。
它绝对不会跟着她们冲下去的!
蓝爪也猛冲过去,她的脚步激起阵阵碎石,心中忽然感到一丝放松。可身后传来一阵巨响。她回头看去。
狐狸竟然跟着她跑了下来!它就在一尾距离之外,正沿着小径疾驰。
“星族啊,救救我们吧!”蓝爪哀号起来。她祈祷族猫们能听到动静,前来营救她们。她紧随着雪爪滑下一块圆石,重重落下。雪爪赶紧闪身避开,冲下最后一段翻滚的碎石。
“快跑啊!”她尖叫道。
蓝爪连滑带爬地跟在她身后。
就要到了!
营地入口已在眼前。穿过金雀花通道,她们就安全了。
痛苦再度袭遍蓝爪全身。
要是狐狸跟着我们穿过金雀花通道怎么办?
狮爪和金爪或许正在空地上玩耍。对一只狐狸而言,他们都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是她把狐狸引到这里来的,她必须阻止它。
当雪爪发出警告的尖叫声穿过金雀花通道时,蓝爪一个急停,转过身。
狐狸扑向她,她一蹬后腿,跳起来,想撕扯它张开的大口。她并没有想过要表现得如此勇敢,或是拿生命去冒险。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狐狸进入营地。
天空电光闪闪,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开。蓝爪抬头望去。
雷击!
一根被劈落的树枝坠落在她和狐狸之间,带着黄色的火焰砸向森林地面。狐狸差点儿被枝条击中,立刻发出惊恐的叫声,惶恐地尖叫着转身朝溪谷爬去。
蓝爪盯着那截着火的枝条,心怦怦直跳。枝条就在她的鼻子前面断裂,热浪烤焦了她的胡须,烫伤了她的口鼻。她惊呆了,就那样望着它,直到被谁咬住后颈拖了回去。
“你会把命都丢了的!”日落放下她。他的吼声让她最终缓过神来。
“金雀花屏障会被引燃的!”纹尾恐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族猫们从营地里鱼贯而出,都惊骇地睁大了眼睛。枝条燃烧得如此猛烈,蓝爪觉得浑身刺痛。要是金雀花燃烧起来,大火就会席卷整个营地,吞噬每个巢穴。
“星族啊,快救救我们吧!”小耳绝望的哭喊声在烈焰中响起。
拜托了!
忽然,暴风雨在头顶轰隆作响,大雨倾盆而下,洒在灌木丛中,冲刷着森林大地。雨水熄灭了火舌,枝条噼啪直响,只剩下一根烧焦的木棍横在目瞪口呆的族猫面前。
“哇!”狮爪兴奋的喊声打破了沉寂。
“你跑出来做什么?”纹尾赶他进入巢穴。
“我想看它燃烧!”他抱怨道。
“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恍惚间,蓝爪意识到日落正在跟自己说话。她将目光从枝条上挪开,迷茫地盯着老师,深吸一口气,心跳渐缓下来。一股烟味呛得她直咳嗽。
“来吧。”日落说,“我带你到鹅羽那儿去看看。”
“我在这里。”巫医站在通道入口处,眼睛睁得溜圆,脊背上的毛全都竖立着。他似乎被枝条燃尽后腾起的烟给催眠了,声音显得很缥缈。“我会带她去巫医巢穴。”他默默护送她来到柔软的空草地上。“在这里等着。”他低声说,随后便消失在岩石的裂缝中。
等到从惊恐中渐渐缓过来后,蓝爪开始感到胡须和口鼻刺痛起来。鹅羽嘴里叼着一片浸满药糊的叶子返回了,吓得蓝爪直往后退。“会痛吗?”她问。
“它能缓解疼痛。”鹅羽轻声保证道。
蓝爪保持不动,任由他轻轻地将药糊涂抹在她的口鼻上。鹅羽似乎正从她的眼睛里寻找什么,可她说不清他想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会留下疤痕吗?”她提心吊胆地问。
鹅羽摇了摇头。“鼻子上的毛只是被烧焦了而已。”他宽慰她道,“一个月之内就会重新长出来。”
那他的眼神里为什么充满了担忧呢?
也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吧。
忽然,鹅羽倾身靠近她。“你将像火焰一样,照亮整座森林。”他嘶鸣着。
“什么?”蓝爪往后一缩。
他疯了吗?
“燃烧的树枝是来自星族的征兆。”他两眼放光,“你就是火焰,蓝爪,你将会照亮整座森林。”
蓝爪警觉地朝后退去。他在说些什么?
“但要小心!”
她立刻僵住了。
“即使是最强大的火焰也能被水熄灭。”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告诉你,那根燃烧枝条的含义。”他吼道。
别犯傻了!
这就是那只曾经告诉过自己的族群,一只田鼠就意味着应该袭击风族的猫。可瞧瞧后来发生的事吧!月花被杀死,雷族依然在其他的族群面前处境尴尬。
雪爪忽然闯了进来。“你没事吧?”她皱皱鼻头,嗅着蓝爪的鼻子,“他在上边抹了什么?”
“聚合草和蜂蜜。”鹅羽的腔调恢复了正常,“它能缓解疼痛,防止感染。”
“你太勇敢了。”雪爪边说边围着蓝爪绕圈,激动地舞动着尾巴。“当我冲进营地,发现你没跟着进来时,我简直无法相信!我还以为你被狐狸抓住了。可当我返回到外边时,看到你正在和它对峙!接着,树枝掉了下来,你却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一名真正的武士!”
“嘘!”鹅羽示意她安静下来,“野草须正躺在那个窝里。”他朝香薇丛中的一处缝隙点点头,“他腹部的伤痛还在恢复过程中,希望你们不要打扰他的休息。” 雪爪低下了头:“很抱歉。” “出去吧,你们俩都出去吧!”鹅羽简短地命令道,那样子就好像他从未提到过什么预言似的。蓝爪怀疑刚才的情景是不是自己的幻想,要么就是巫医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她转过身,跟着雪爪走出巫医巢穴。就在她顺着香薇通道往外走时,一个声音在她耳朵里响起,“你就是火焰,蓝爪。怕水。” 她四处张望,想看看鹅羽有没有跟来,可他的身影仍在那片空地的另一端,正在检查野草须。蓝爪吓坏了,急忙追上雪爪。 暴尾已经在空地中央等待她们。看到蓝爪到来,他的眼里放出一丝光芒。“你面对的是一只狐狸!”他似乎真的很高兴,但说话时还是沉着脸,“可你还不是一名武士,因此不要再独自卷入和狐狸的战斗当中。” 不等蓝爪答应,狮爪就和金爪一起跑了过来。 “真希望我刚才也在外边,我也能赶跑那只狐狸。”他抖散身上的毛,咆哮道。 雪爪抽动着胡须,可蓝爪的思绪仍然停留在鹅羽那诡异的预言上。那会不会是真的呢? 你就是火焰?你将照亮整座森林? 这是否意味着,有一天她将成为雷族的首领?水又会怎样熄灭她呢?她不是只河族猫。除了跃过最小的溪流,她永远也不会靠近水。 暴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蝰蛇牙正带领一支巡逻队去确认狐狸是否已经离开。在他们回来汇报之前,大家都要待在营地里。” 蓝爪点点头,暴尾转身离开。 “你没事吧?”雪爪关切的声音飞入她的脑海,“鹅羽有没有给你什么治疗惊吓的药草啊?” 蓝爪摇了摇头。 “是什么让你不安了?” 蓝爪环顾营地,想寻找一个能和她交谈的安静角落。或许姐姐能帮助她弄清楚鹅羽的那番话。 “跟我来。”她带着雪爪走向育婴室,并绕到了它后边。 “怎么了?”雪爪坐下来,“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想问你一件事。”蓝爪不知道该怎么跟雪爪说起那段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的预言。 雪爪凑上前,压低声音:“什么事?” “你……”蓝爪寻找着合适的词语,“你觉得……” 这是不 可能的! “你觉得我……特别吗?” 雪爪发出一阵咕噜声:“是的,当然!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 蓝爪失落地摇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你指的还能是什么?你哪里不对劲儿了吗?鹅羽在检查你烧伤的情况时,发现什么了吗?” 蓝爪将爪子插进土地。她必须直接一点儿:“鹅羽说那根燃烧的树枝是一个征兆。” “征兆?”雪爪的两只眼睛瞪得像只猫头鹰,“来自星族的征兆?” 蓝爪点点头。 “它代表什么意思?他告诉你了什么?松星知道吗?”雪爪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一涌而出。 “他说我将像火焰那样照亮整座森林。” “他完全疯了!” “可要是他说的是对的呢?” “我甚至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雪爪朝后缩了一下,露出警觉的神情,“你也知道他的那些预言都是些什么。就是他那个愚蠢的预言害死了月花。你不会真的相信他了吧?” “他还说,水会熄灭我。” 雪爪的耳朵平伏下来。“他没有权利那样吓唬你!他怎么敢那样!”她肩头的毛竖起来,“别在意他说的那些话,他的预言毫无价值。你不会被水熄灭!你又不是河族猫,水怎么可能伤害到你呢?别听他的!尽是些胡言乱语!” 蓝爪震惊地凝视着姐姐。 难道我就真的不可能有什么特别之 处吗?相信自己有一天可能成为族群的首领,这有什么问题吗? 雪爪本来很想知道预言是什么的,可当她发觉预言和蓝爪有关时,态度却变了。“这么说,你不相信,对吧?” 雪爪将脑袋偏向一边。“鹅羽是个笨蛋。”她说,“不要搭理他,别让他的话困扰你。” 困扰我?如果这是真的,或许这就是我身上发生过的最重要的事情。 可雪爪已经说起了别的话题:“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蓝爪眨眨眼:“好的。” “是关于蓟爪的。” 蓟爪? “我希望你能更努力地尝试着喜欢他。” “为什么?对我们而言,他自己喜欢自己已经够了。”蓝爪严厉地说,“事实上,对我们而言,你喜欢他就已经够了。” “别这样。” 蓝爪准备转身离开。“不需要因为你喜欢那个自大的家伙,我就要跟你一样。”她说。 “蓝爪!”雪爪在身后呼喊,可蓝爪什么也不想听。她们为何不能像在太阳石的战斗中那样亲密呢?为何不能像那样靠得比草叶的两刃还近,彼此照应呢?雪爪为什么不愿试着去理解蓝爪对鹅羽预言的感受呢?她生气地回到空地中。她想谈的是鹅羽话中可能蕴含的意义,而不是蓟爪。 统领雷族真的是我的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