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要跟他单挑?”波掌冲泥毛嘶吼道。黑莓果正围着受伤的武士忙碌,试着把药糊在他的伤口处敷平。
泥毛挡开黑莓果。“为什么要让更多的武士冒险呢?为了那些岩石,已经流过太多的血。”他望着空地对面的豹爪,“战争只会带来更多的战争,我们去战斗已经够糟糕了,可我们还要教我们的孩子学会战斗,然后看着他们受伤。”
钩嘴眯着眼睛望着族猫们。他们都急于听雹星把情况告诉大家,于是聚集在柳树下,满脸迷茫,坐立不安——让一名武士为整个族群去打一场战争。钩嘴欣慰地感到,为这件事担忧的并不只有他自己。泥毛拒绝去巫医巢穴,所以黑莓果就在外面为他包扎,她正忙着治疗那些更深的伤口,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木毛皱起眉头望着雹星:“你为什么要让他那样做?”
雹星迎上木毛的目光:“我相信他,就像我相信其他武士一样。”
“他的确为我们赢得了太阳石。”柔翅指出。
缠须将爪子深深插入满是尘土的地面:“但河族从来没以这种方式战斗过。”
“现在也不该开这个先例。”鳟掌插话道。
钩嘴甩甩尾巴:“那是懦弱的表现。”
泥毛猛地扭过头来。
“你不是懦夫。”钩嘴赶紧补充,“可看着自己的同伴搏斗却不能上去帮助他,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懦夫。”
贝壳心走上前,因为埋葬雨花,他爪子上沾满泥土:“没有哪个武士愿意去体验那种无法帮助族猫的感觉。”
雹星不安地看着泥毛:“你是怀疑族猫们的勇气吗?”
“从来没有!”泥毛的颈毛竖起来,“但是我宁愿自己流血,也不想见到族猫受伤。”
“下不为例!”杉皮挤到猫群前面,“我们在同一个族群,我们要像一个族群那样去战斗。”
“杉皮说得对。”雹星点着头,“和族猫并肩而战,能为我们带来最大的力量。”
水獭斑进一步说道:“只让一名武士去战斗,会使我们其他武士看起来很软弱。”
雹星摇摇尾巴,示意大家安静:“今天泥毛表现出巨大的勇气,我们要感谢他,他为我们夺回了太阳石。但是从今往后,我们都要集体战斗。谁也不准独自迎战。只要有一名武士参战,我们就全都参战!”
“河族!河族!”族群欢呼起来,钩嘴长舒一口气。泥毛也闭上了眼睛,让黑莓果治疗他的伤口。
“我们现在能去太阳石吗?”芦苇爪祈求甲虫鼻。
天爪兴奋地围着柔翅打转:“我还从来没去过那里呢!”
“稍后再说吧。”柔翅告诉她,“你先把鸟鸣的窝清理干净。”
日爪蜷伏在蛙爪身后。“小心点儿,雷族!”她跳到哥哥身上,“没有谁霸占太阳石后,还能全身而退!”他们在地上翻滚着。
钩嘴走到贝壳心身旁。“你还好吧?”他打量着父亲满是尘土的开裂的脚掌。
贝壳心点点头:“我很好。”
钩嘴朝橡心的巢穴看了看:“我不知道橡心还会不会和我说话。”他哥哥仍在睡觉,还不知道河族已取得太阳石之战的胜利。
贝壳心用尾巴拂过钩嘴的体侧。“橡心只是在生气,这会随着悲伤一起成为过去的。”他的眼睛闪烁着,“你大概已经忘记她曾经多么爱你。”
我当然记得。
悲伤袭上钩嘴心头。突然间,他仿佛又回到幼崽时期,雨花看着他玩耍,眼里满是骄傲。
贝壳心继续说:“她不是——”
“雹星!”泥毛的喊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黑莓果正忙着给受伤的武士包扎后腿:“别动!你想在下次战斗中散架吗?”
“不会的,”泥毛平静地说,“我不想再当武士了。”
什么?
缠须和鳟掌在斜坡脚下转过身,竖起耳朵。木毛停止整理猎物堆,朝这边看过来,他还用尾巴召唤波掌和枭毛。
雹星眨眨眼。他依然坐在柳树下,看着族猫们返回各自的岗位。“真的吗,泥毛?但是你还很年轻,搬到长老巢穴还为时过早。你还是在我之后成为学徒的。”
泥毛摇了摇头。“我不想成为长老。”他解释道,“我想成为巫医。”
黑莓果一屁股坐下来,蜘蛛网从她爪子上垂下:“巫医?”
泥毛点点头:“如果你愿意训练我的话。”
黑莓果站起来。“我一直希望,我们当中的某位学徒能对这份工作感兴趣。”她坦白地说,“总是有太多事情要做,我可以用学徒。”
雹星注视着自己的老朋友:“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他背上的皮毛泛起涟漪。
泥毛迎上他的目光:“我已经对战斗失去兴趣。现在,作为一名武士,我对族群已没有作用。”
“可今早你还在为整个族群而战。”
“我之所以战斗,是为了使他们免于战斗。”泥毛说。“可他们想去战斗。”他叹了口气,“我的爪子已经用过太多次。”他转过身来面对着黑莓果:“我想去拯救生命,而不是毁灭生命。”
亮天。
钩嘴猜想泥毛还在为他的伴侣悲伤。
目睹她死去,泥
毛肯定像今天我在太阳石一样,觉得自己很没用。
柔翅凑向木毛:“他能做到吗?改变自己的初衷?”
木毛耸耸肩:“我不知道。据我所知,河族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他可是作为一名武士进行训练的。”甲虫鼻皱起眉头。
雹星正视着这只年轻公猫的眼睛:“他已很好地为他的族群服务。现在,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被训练成一名巫医,用另一种方式为族群服务。”
“谢谢你。”泥毛点点头,便要迈步离开。
“等一下。”贝壳心叫住他,“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钩嘴紧张起来。
现在他要说什么?
“我想搬进长老巢穴。”
雹星眨了眨眼,十分震惊。
波掌冲向前:“星族啊,这都是怎么了?每名武士都要抛弃我们吗?”
泥毛走到贝壳心身旁:“我们不会放弃任何族猫,雹星将会挑选一位像贝壳心一样勇敢而忠实的副族长。河族会像这河流般流淌不息,永恒不变。”
雹星坐下来,突然间,他显得有些苍老:“贝壳心,我尊重你的决定。你已经为族群奉献了很多个季节,现在当然可以加入长老的行列。”
雹星就不表示任何反对吗?钩嘴凝视着父亲,为什么贝壳心不提前告诉他?橡心知道吗? 贝壳心低下头。“谢谢你,雹星。”他郑重地说,“一位年轻的副族长会让河族更强大。” 柳风来到钩嘴身边:“你父亲必须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但假如他是错误的怎么办? “他看起来消瘦、疲惫,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柳风继续说道。 是吗? “我以为你早就注意到了。”柳风用尾巴拢住钩嘴。 钩嘴感到难过:“他病了吗?” 柳风耸耸肩:“可能只是行动迟缓了。” 缠须走上前,轻轻推了推贝壳心。“长老巢穴的空间很大。”他声音嘶哑地说。 鳟掌用尾巴招呼这位前任副族长:“来看看吧。”他蹒跚着走上斜坡,后腿不能正常弯曲,“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你得习惯鸟鸣的鼾声。” “我想我能应付得来。”贝壳心跟在他的新同巢猫身后咕噜道。 “木毛、波掌、枭毛、水獭斑、刺牙、杉皮。”雹星召集这些资深武士,“过来一下。在我决定谁是下一任副族长之前,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他转身朝自己的巢穴走去。 “钩嘴!钩嘴!”莎草爪飞奔着穿过空地。 钩嘴吓了一跳。 “鳟掌说将会有一位新副族长!还有,泥毛想成为巫医。”莎草爪转动着眼球,“为什么所有有趣的事都发生在我去排便的时候?” 田鼠掌缓缓走过去,喃喃低语:“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有趣的事。” “哦。”莎草爪坐下来。 柳风用鼻子轻轻抚慰着年幼的母猫。“做出改变是很困难的。”她说,“不过,会没事的。”她凝视着钩嘴。钩嘴知道柳风这些话更多是对他说的,而不是莎草爪。 芦苇爪和响爪双双注视着他们的妹妹。“他已经告诉你了吗?”响爪问。 “我还没问。”莎草爪回答说。 “那我来问!”芦苇爪抓挠着地面,“和蝰蛇牙的决斗是怎么回事?” “泥毛彻底打败了他吗?”响爪按捺不住了,“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他那样去战斗。” 田鼠掌一甩尾巴,让他们安静。“再也不会有哪只猫那样战斗了。”他告诉年幼的公猫,“这不符合武士守则,雹星已经严令禁止那样做了。” 莎草爪点点头。“我倒宁愿和族猫们并肩作战。”她大声说。 “我们可以练习几个格斗动作吗?”芦苇爪哀求道,“因为那只狗,我们昨天就错过了训练的机会。” 响爪环顾空地:“橡心去哪儿了?” 柳风用鼻子指了指橡心的巢穴。“正在休息。”她告诉响爪,“他为雨花守了夜。” 田鼠掌走到学徒们身旁。“我正在训练日爪。”他对响爪说,“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来。”他瞥了一眼钩嘴:“你和甲虫鼻也想带莎草爪和芦苇爪来吗?” 甲虫鼻正快步走向他们的行列,听到了田鼠掌的提议,于是说:“好的。”他看看围在雹星巢穴周围的武士们,“这里每个武士都那么严肃。” “他们正在挑选新的副族长。”钩嘴提醒他。 莎草爪在甲虫鼻身旁张望:“我想知道他们会选谁。” 甲虫鼻耸耸肩。“可能是那些资深武士中的一员。”他看向芦苇丛的空隙,“武士守则中规定,在午夜之前选出副族长就行,所以他们还有些时间。所以我们也就有时间训练。” 柳叶上散发着狗的臭味,尽管已经是陈旧的气味,但还是让钩嘴的毛发直立起来。他跟在甲虫鼻和田鼠掌后面爬上斜坡,来到营地上游长满杂草的沼泽地。日爪、莎草爪、响爪和芦苇爪争论着,猜测雹星会选谁担任副族长。 “应该是木毛。” “为什么不是波掌?” “波掌年龄太大,族长会选水獭斑。” 甲虫鼻在沼泽地中间停下来:“你们为什么不让雹星自己决定,把心思放在练习你们的狩猎技巧上呢?” 钩嘴移动脚步。新的副族长必须是资深武士吗? 田鼠掌用尾巴轻拍日爪和响爪:“来吧,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鸟儿。” “鸟儿?”响爪放平耳朵,“还没到秃叶季呢。” “所以能够很容易找到鸟。”田鼠掌朝旁边一跃,落在空地中一根布满苔藓的朽木上。
日爪耸耸肩,跟上老师。“除了水中的猎物,我们还得学会捕捉陆地上的猎物。”她的老师扭过头说。
响爪跟着田鼠掌训练的时候,甲虫鼻催促芦苇爪来到一片粗糙的柳树根前。“我们来练习爬树吧。”他说,“这儿的树应该比那些山毛榉更容易爬。”
柳树的枝干很细,感觉不太稳固,可离地面很近,看起来也容易爬,不用太担心从上面摔下来。
“好吧。”芦苇爪迅速爬上树干,选中了最粗的树枝中的一根。
“我们要爬吗?”莎草爪问钩嘴。
“现在先不爬。”钩嘴抬起脚掌揉了揉鼻子。在别的学徒都有事要做时,他可以有很多时间教莎草爪练习潜行。钩嘴用尾巴招呼她,带她来到树木间的一处空地上,阳光透过细长的银色树叶斑驳地洒在地面。钩嘴停下来,竖起耳朵。
“我们在听什么?”莎草爪问。
“鸟叫声。”
“难道你没听见吗?”每棵树上都有鸟儿在鸣叫。
“我在寻找一只我们可以跟踪的鸟。”钩嘴蜷伏着,“蹲下来。”他一甩尾巴。这时,一只麻雀正奋力从他们正上方的一根树枝跳向另一处。他可以听到麻雀翅膀在树叶间拍打的声音。钩嘴躲到一处香薇丛下:“快藏起来。”
莎草爪迅速跑到他身边,躲在叶子底下向外张望。“你怎么知道它会从树上下来?”她低声问。
“那边有一些蓝莓。”钩嘴点头示意那片长有软叶的灌木丛,枝条上缀着深色圆浆果。“这只麻雀的注意力在那些浆果上。”说话间,麻雀扇动翅膀落在浆果中间,嫩枝在它的重压下弯了下去。
莎草爪急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杉皮教我的。”
还有弗莱克。
他很想知道,他的老朋友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敢打赌,苏特现在已经长得和武士一样大了。
钩嘴看着那只麻雀在树叶里跳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朝前推了推莎草爪:“行动。”
“你想让我抓住它?”钩嘴感觉到莎草爪的毛竖了起来。
“就当是试试。”他鼓励莎草爪说。
莎草爪压低肚子,贴着地面偷偷向前移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慢一点儿。”他低声说,“你能做到的。”
莎草爪停下来,稳定呼吸。钩嘴看到她全身放松下来,然后继续前行。她匍匐着穿过草地,时刻注意着不让尾巴接触到地面发出丁点儿声响。钩嘴紧张起来。莎草爪在那片浆果旁停下,她的尾巴抽搐着,接着她迫使尾巴停止颤抖。她的目光集中在那只麻雀身上。钩嘴屏住了呼吸。 莎草爪跳起来,将那只麻雀拢在脚掌间,动作顺畅得像鱼儿般。麻雀慌乱地拍打着翅膀。莎草爪低下头,咬住它的脖子。然后,她转过身看着钩嘴,扬扬得意地叫着。麻雀瘫软地挂在她的下巴上。 “干得漂亮!”钩嘴无比自豪地走上前祝贺她,“精彩的捕杀。”他们说话间,一个灰色的影子急速掠过空地。 松鼠? 钩嘴飞快地追击松鼠。松鼠很少跑到河这边来。它跑得很快,闪电般穿过草地。钩嘴一跃而起,从半空中滑过,落在松鼠身上。他一口咬下去,结果了它。 莎草爪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地跑来。“你竟然抓住了它!”她丢下麻雀,“我还从没吃过松鼠肉。” “就陆地上的猎物而言,它的味道还算不错。”钩嘴嗅了嗅。他很喜欢这只温热的、带有麝香味的松鼠,它和水中的鱼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他不确定长老们会不会赞同他的观点。一想到和那些农场猫一起生活的日子,他就会想起在树篱中逮到的松鼠,想在这种愉快的回忆中沉浸得更久一些。 芦苇细长的影子投射在空地上,柳风伸了伸懒腰。“他们现在肯定已经做出决定了。”她看着挤在树下的资深武士们,“太阳就要下山了。” 钩嘴耸耸肩:“他们一定要等到午夜。”他尽量不去想,谁会取代父亲的位置。钩嘴渴望成为副族长甚于一切,但这对他来说还真的为时过早吗?他还没有完成对莎草爪的训练,并且族群里还有很多经验更丰富的武士,甚至连橡心都比钩嘴经验丰富。他满腹焦虑,雹星不会选橡心吧?雹星已经让他在森林大会上讲过话。他抛开这些想法。 柳风咕哝起来。 “怎么了?” “莎草爪盯着她的麻雀已经很久了。” 莎草爪坐在学徒巢穴外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猎物堆。 钩嘴抽动胡须:“她想知道谁会选择它。” “难道她自己不想吃吗?” “我想,她更愿意把它分给族猫们。”钩嘴靠近柳风,“这是她的第一次狩猎。” “你已经告诉过我了。” “刚开始时,我还以为她不可能抓住麻雀呢。” “陆地上的猎物是很难捕到的。”柳风打着哈欠说,“你的松鼠看起来更让我印象深刻。” 松鼠被放在微光皮和湖光抓到的鱼堆上。钩嘴耸耸肩:“不知道谁会享用它。” “我想灰池已经注意到它了。” 钩嘴没有回答。雹星走到营地中央,波掌和木毛跟在后面,然后是水獭斑、枭毛和杉皮。钩嘴坐起身。巢穴沙沙作响,族猫们纷纷钻出巢穴,或是停止进食,聚集起来听族长讲话。 雹星摇摇头,首先打消了族猫们的疑问。“我们还没有做出决定。”他的声音中流露出疲惫。 回声雾甩了甩尾巴。“你们一定很饿吧。”她朝猎物堆点点头,“那里有很多可以吃的东西。” “太好了。”雹星舔了舔嘴唇,“那就等我们都吃过东西后再做决定。” 雹星朝猎物堆走去。当他接近那里时,忽然愣住了,脊背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黑莓果!”他吼叫着,目光依然停留在堆放的猎物上。 钩嘴飞奔着穿过空地。那一瞬间,他猜测是不是鱼堆上放着一只松鼠的景象让老族长吃了一惊。黑莓果冲出巢穴,滑停在雹星身边。她顺着族长的目光看去,颈毛竖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雹星压低声音说。 钩嘴凝视着猎物堆上自己的战果。松鼠的嘴巴已经被扭断,张得大大的,连着肌肉在摇晃,形状很不自然。它那断裂、扭曲的脸仿佛正注视着那些吓坏了的猫。 “那是钩嘴捕到的猎物。”回声雾小声说。 雹星嗅嗅猎物堆,然后抬起头。“这是一个征兆!”他咆哮着,眼睛里绽放出光芒,他将目光转向钩嘴。“就是你了。”他吼道,“你就是新任河族副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