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出。
那青铜机甲顿时抬起双臂挡住这一击,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
那庞然大物顿时往后退去。
周围激起的灵气如同在海洋里投下了一个炸弹,灵气震荡得所有事物都在晃动,哪怕是常乐脚下的巨剑也在随之摇晃。
下一刻,无数的灵光自那机甲身后窜出,如同一道道火焰一般对准巨剑落下。
常乐身边的长老纷纷挥剑,天空中闪过无数的火光,那是飞剑与袭击在空中爆炸的火花。
常乐:“……”
有种看战争片的感觉。
青铜机甲里传来玄仇的声音:“上去打?”
宋怀恩一甩剑:“正有此意!”
两人顿时往高空飞去。
片刻后,高空之上传来阵阵雷暴声,天光之中闪动着电光与雷火的光芒。
那是宋怀恩与玄仇正在战斗。
只有在更高的空中,这种层级的对战所激起的灵气巨浪,才不会涉及到其他人。否则两个合道期的灵气碰撞,犹如两座庞然大物相撞击,光是其中的威力,就足以碾碎其中的大多数普通修士。
玄仇再怎么疯,他也不会拿自己的弟子性命,以及冒着举世为敌的前途干这种疯事。
那机关堡垒看上去极为庞大,却也极为灵活,它的身影似现非现,竟是有一种虚幻之感。
“那是唐门的遁法。”
封三剑也举起了剑,她看着前方的堡垒,转头对身边的一众弟子道:“多看看,正是开眼的时候。”
封三剑并不担忧,因为他们都能看出来,宋怀恩占据上风。这场战斗或许会持续一段时间,但不会持续太久。
“这样就要结束了吗?”
萨仁图雅有些失望:“我还没有战斗呢。”
阿蛮的手盘在胸前,说道:“不会,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死,我也不会让其他人好过的。”
她笃定道:“对方一定会用歪招。”
说话间,机关堡垒连续闪现数次,朝外掠去,只是每一次,它刚遁入虚空,就会被宋怀恩用剑逼出来,显得好不狼狈。却也因此将宋怀恩拉得更远了些。
顷刻间天地之间金光大盛,无数条金色锁链自虚空展现,牢牢地绑住了剑舟。
封三剑皱起眉头,二话不说,先落下一剑。
此前轻易斩掉一个唐门长老的剑,如今与这锁链相接触,却直接穿透了锁链,落在剑舟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尉迟樗转头:“坏了你要赔。”
封三剑立刻收起了剑,只是皱眉道:“这什么鬼东西。”
“天地道法,这是书院的符术。”
远处的牛车之上,白鹿书院的长老湛文星看向了一旁的山主,眉头紧皱。
莫非唐门也与自家宗门有关系?
若是如此,那他们……是应该继续围观,还是立刻转头就走?
山主垂下眼来,他轻声道:“书院不知道。”
他手指微微翻动,手掌之间现出了一只笔。这笔灵光闪动,上面绘有龙形,笔毫纯白,唯有笔尖处一点朱砂色,像是凝结饱满的墨团,欲滴非滴。
虽然只是一管笔,但常乐和许应祈的目光同时朝它看来。
她们都感觉到了某种应和之声,这是来自天地灵物之间的共鸣。
只是这支笔还未进化出人形,对于常乐而言,还是一个“晚辈。”
“那是……?”常乐迟疑道。
许应祈回道:“白鹿书院的镇院之宝,一是彤管,二是他腰上的轩辕剑。是文武兼修之意……他带的很齐全。”
说话间,山主手腕微动,抖落笔墨,挥下一个解字。
那解字落在空中,犹如凝固在空中一般,常乐只感觉到天地之间灵气震荡,又逐渐散去。
剑门弟子欢喜的惊呼传来,只见锁住的链条竟是悄无声息地解开了一道。
当真是笔下如令下。
常乐惊讶非常,同样是天地灵物,怎么对方就如此高大上?
“可笑!”
玄仇大吼一声,剑舟之上更是浮出无数的符文,这竟也是一道道天地道符,无不散发着煌煌威压,都对准了剑舟。
这下不止书院弟子,其他宗门的人也不禁看向了山主。
山主的眼神还是很镇定,只是握着笔的手微微地颤了颤,他沉默地开始挥笔解阵。
可既然称作天地道符,那自然是极有威力,彤管笔解控落术极好,但破阵却并不合适。
山主沉吟片刻,手按在了身侧的轩辕剑上。
他的身边突然悄然落下了一道身影,山主转头,看到了一个负剑的身影,正是常乐的幻身。
“小友可有什么指教?”山主道。
常乐回道:“指教说不上。只是我有一道法,可拟万物,阵法应该亦可以拟,我想如此解阵应该更快。”
山主闻言,手中的彤管一顿,看向了常乐。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了剑舟的方向。
而剑舟之上的弟子们也都紧握住了手中的剑,抬头沉默地列阵。
此刻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玄仇的目的就是他们。
哪怕是剑门真的灭了唐门,他也要让剑门的这一代翘楚都死在这里!
宋怀恩见状收剑,转身朝剑舟方向而去。对于合道的大能,这种距离不过是一步之遥。
也就在此时,机关堡垒摆出了数个结印,天地之间骤然一顿,一道无形枷锁锁住了此方天地。
宋怀恩无法出去,机关堡垒也无法出去。
宋怀恩皱眉,他的剑尖转向那些天地道符,盘算着自己硬抗机关堡垒的一击,击碎那些天地道符的可能性。
便是此时,剑舟之上传来了一声剑鸣之声,紧接着是无数的剑鸣声。
就连宋怀恩手中的剑似乎也在鸣叫,似乎想要脱出他的手朝着剑舟方向而去。
他用力握住,长剑颤抖了几下,还是不甘不愿地留在了他的手心里。
宋怀恩感受着剑传来的那种不情愿的情绪,有些哭笑不得。
他轻轻地弹了下剑身,听见剑身轻颤,传来绵绵不绝的剑鸣,就仿佛是远处的剑鸣声的应和。
它们交织在一起,像一首绵长的曲子。
剑声齐鸣,方才是剑门。
宋怀恩不禁大笑道:“有意思,来!让我们好好打上一场!”
常乐手指微动,在她的身边,无数的剑浮动,不时有剑门弟子的惊呼声传来,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脱出,他们手忙脚乱地挥舞了下,想要张口骂人,但是看到剑飞向的方向,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常乐的神识牵引着每一把剑,山主无奈的声音传入她幻身的耳中,同时也落入了她本体的道心里。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小友不过元婴,神识有限,千万小心,不可勉强。”
山主说道。
常乐的幻身点了点头,她看向自己的本身。一分神识分成了两份,这种感觉还是有几分新奇。
她朝山主拱手为礼,人影渐渐消失。
一旁的湛文星低声道:“山主,这样不妥吧 ?我宗的天地道符……”
山主抬起了头,看着远处的符文,道:“怎么,唐门学的,剑门就学不得?”
湛文星额头冒汗,他急道:“这分明不是一回事,我们的天地道符都不知道是怎么泄露给唐门的……”
“大道万千,最终都是殊途同归而已。”
山主开口道,他抬手,手放在了轩辕剑身上,看着远处剑阵已成。
常乐的那把名为见微的剑立于最前方,组成了剑阵最为锋锐的剑锋。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更何况,门派之别,在只有人族的时候可以用,但对外的时候,这些就都不重要了。我们白鹿书院,就是为了教书育人,一点天地道符都不乐意授给该给的人,难不成要给那些偷学的家伙么?”
湛文星心道自己说的就不是这个道理。但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不管是什么样的道理,山主已经下了决断,这道符也被常乐学了去。
那么一切争论就都没了意义。
天空的闷雷开始一道接一道的响起。
每响起一声,天空中就有一道如山石般的铁块落下,落在下方的平原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发出一声接一声沉闷的响声。
而此刻,常乐也动了。
无数把剑列阵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剑符,只是这剑符的形状也如同一把长剑。
只有白鹿书院的弟子们才能从其中闪烁的灵光之中寻找到自己熟悉的影子。这也是一道天地道符,只是因为施法者的习惯和心性影响,形成了一柄长剑。
一把剑门弟子熟悉的长剑。
那是常乐的佩剑。
“这是元婴期可以做到的么?”
唐欢问身旁的尉迟樗。
尉迟樗沉默片刻,方道:“不愧是师叔祖,大师姐教得真好。”
唐欢:“……”
这根本不是教得好不好的事情!就算是大师姐,也不可能教出这么逆天的大手笔好么?
但是尉迟樗是大师姐的忠实追随者,听不得大师姐一点不好。
因而唐欢只能捂住自己的脸:“看来我这个炼虚也太弱了些。”
常乐不知晓唐欢的小声嘀咕,牵引这么多长剑,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她感受着剑身传来的亲近又畏惧的情绪。
亲近来自于她本身,畏惧则是来自见微。
她抬起头,双目中现出周围天地道符的阵纹。
天地道符乃是白鹿书院的道法,原本应该是随势而动,随形而变。但唐门将其融入到了机关之中,虽然一次可以爆发出许多,但同时也失去了随时变幻的灵动,反倒是给了常乐机会。
只要找到一个道符的破绽,就找到了其他的破绽。
剩下的不过是在瞬间将所有道符同时破去。
别人或许极难做到这点,但偏生常乐可以。
“破!”
她喝道。
无数把剑顿时飞出,犹如长剑裂出无数把小飞剑,同时朝天地道符上的破绽冲去。
只听一声呲的响声。
虽只有一声,但其实是由无数把长剑同时刺穿道符时发出的无数声。
这些声音在同时响起,叠加,显得无比庞大,将这片天地都震得微微一颤。
这颤动来自道符崩散时的灵气,犹如一只巨大的水龙在空中打了个小喷嚏。
细小而宏大的一声后,风声开始嘶吼,卷动,灵气形成风暴,朝周围卷去,反而是被道符包围的剑舟平静无波,像是在暴风的中心那样平静。
青牛低下头,它的肌肉鼓起,牛角顶住了这道无形的风暴。
金元宝开始颤动,随后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在风暴中稳住自己的身形。
其他的宗主与长老们纷纷各展手段,稳住自家的法宝。
但唐门的人显然就没这么好运,哪怕是他们的长老也纷纷施展手段,但依然有不少的弟子或是被灵气的风暴卷走,又或是被天空的铁块落下砸死。
唐门众人悲愤异常。
只是连这份悲愤都显得有些空落落的,似乎不知道应该到底对准谁。
是常乐,还是天空中的老祖。
剑阵崩散开,朝着他们的主人而去。常乐的身子歪了歪,许应祈上前一步,揽住常乐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身前。
“我没事。”
常乐低声道,她抬起头看向高空:“掌剑他……”
“分出胜负了。”
许应祈接话道,她们往高空看去。
只见一道人影落下,那人影又瘦又小,一看就不是宋怀恩。
他还在不停地变动,天空之上落下无数的雨滴,这是来自灵气激烈变化后落下的雨水,它们落在那人身上,随他一起落下。
在砸入地面的一瞬间,玄仇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变成了雨。”许应祈道。
常乐闻言,眼中顿时露出了担忧之色。
雨水还在哗啦啦地落下。
而玄仇已经融入了雨水之中,人要如何在亿万的雨水里分出那一滴与众不同?
宋怀恩也落在了地面上,他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只是看着极为随意地刺出了一剑。
甚至没有灵力的波动,剑尖准确无误地刺中了那滴异常的雨水,那雨水变幻着,时而化作黑烟,又或是黑影。
但那轻飘飘,看上去极为普通的一剑,依然如此坚定而笃定地穿透了他。
无论玄仇变成什么形态,都这样不可避开地穿透对方,将他钉在了地上。
“为什么?”玄仇问道,他的目光闪动,身体微微起伏。
宋怀恩没有说话,他干脆利落地切开了玄仇的颈项,如同切开地里的蔬菜。
于是玄仇血液连同逃逸的元婴也都一并被切开,流下无数的血红,像是过分饱满的蔬果被切开后淌下的汁水。
“这老小子总是喜欢这样,每次都是轻飘飘地扎剑。”
封三剑低头看着这一幕,说道。
“当初争夺掌剑之位的时候就是这样。”
其他的长老们也满脸回忆地点了点头。
常乐转头看向许应祈:“这就结束了?”
“自然没有彻底结束。”唐欢道,“还有其他人。”
她仰头看着四处逃散的唐门弟子,轻轻地拍了拍手。
剑舟上的弟子们终于站起身,他们御剑而行,朝着那些黑影、飞鸟又或是空无一物的空气里飞去,那就是他们来这里的战场和意义。
“当然也可以说是结束。”
唐欢又道:“毕竟唐门已经名存实亡了。”
至于以后它是不是还在,那就是上面人的意志了。
于是常乐明了,这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