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19:59】
“第二层机关启动。”
林羽低声提醒,话音未落,地面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咔哒震动。
“热……?”王昊瞪大眼,脚下仿佛升起了一层灼人的暖流。
下一秒,密布的轨道缝隙中喷出数道细小火舌。
热浪翻滚,温度瞬间飙升。锁链上的金属也随之变得炽热无比,贴合皮肤的部分“滋滋”作响,仿佛随时可能将血肉烙穿。
“注意脚步!”沈素素高声提醒,从上层跃下,手中攥着一块的碎片。
“第四块了。”她喘了口气,把碎片丢向林羽,“是‘7’,非常清晰。”
林羽稳稳接住,眼神飞快扫过:
【当前碎片:2、5、3、7】
“只剩两块。”他说,“密码是六位数,可能是有六块碎片,密码是碎片上数字的某种组合。”
他话音未落,地面又是一阵剧烈震动。
“小心!!”阮冬突然大喊。
下一瞬,缝隙中不仅喷出火舌,还猛然弹出几根锥形金属刺,像地狱的牙,毫无预兆地从脚下直刺而出!
林羽几乎是凭记忆踩上了一个旋转缓慢的中轴齿板,身后喷出的火舌刚好擦过他衣角。他抬头,眼神冷静,飞快计算:“中层齿轮顺时针旋转周期为9秒,间隔喷火为5秒……跳三块,走一块,时间点是4.5秒。”
“王昊——往右三步,不要犹豫!”
下一刻,王昊闪身而出,脚步在齿板与齿板间几乎贴着火点交错而过,落地时滚了一圈,堪堪避开刺针!
“别站在原地——全场范围可能都有碎片的线索,都动起来!”沈素素一边说一边跳到另一块齿板上,“注意齿轮夹角!”
陈风一边奔跑一边踩到喷火点,衣角瞬间烧焦,猛地打滚扑灭火焰。
火焰、地刺、金属撞击声交错成一片,众人手臂上、腿上皆带血痕,有人轻伤,有人跌落,有人擦着机关边缘躲避成功。
林羽抬起头,看向齿轮最中心,那里正是最难抵达的区域。
也是……阮冬的任务所在。
林羽收起手中碎片,目光落在他身上:
“接下来——轮到你了。”
【倒计时:14:56】
核心齿轮深处,空气中混杂着灼热金属的焦糊味与鲜血的铁锈气息。越靠近中央,机关越发密集。
“这块碎片的位置……”沈素素皱眉,“在主动力齿轮中央轴线侧壁,位置太窄了。”
“那是因为,它根本不是为‘安全’设计的。”林羽语气平静。
众人一静。
“这是一块‘必须牺牲’的碎片。”
“什么意思?”陈风问。
“如果我没猜错,必须有人走到那里,牺牲掉一个人,才算拼全真正密码。”
“那谁能做到?”陈风立刻警觉,“你不会是……”
“是我。”阮冬开口打断。
他缓缓抬头,黑发下的眼神像锋利的玻璃,清澈、坚定。
“我体型最小,可以勉强挤进中央齿槽。”
“而且,”他转头看向林羽,声音低而冷,“你早就想让我去那里了,对吧。”
林羽没有否认。
“那块碎片的位置,是你选定我觉醒的地方。”
众人神色复杂。
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不再是一块普通的线索金属片,而是一个设计好的“死局”。
“等等。”王昊突然出声,皱眉看着阮冬,“那地方……你进去就出不来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他张嘴想劝,声音却发颤,“我他妈连上面都不敢爬,你才——”
“闭嘴。”沈素素淡淡道,“他不是小孩。”
陈风也蹙眉看着阮冬,低声道:“我来吧,孩子——你,太小了。”
阮冬平静道,“素素姐说的对,我不是个小孩了。”
话音刚落,他走向林羽,语气依旧平稳:“林大哥,把你的战术匕首给我。”
林羽递出匕首的那一刻,手指微顿了一下。
他在看阮冬的眼睛。
那是一双平静得不像八岁孩子的眼睛,像冬天冻住的湖面,表面毫无波澜,但若盯得久了,却能看到水下暗藏的锋利冰刃。
林羽终于松开手。
“你确定?”他声音很轻,像是在问,又像是陈述。
阮冬接过匕首,指尖握得很稳。
那一刻,两人短暂对视,所有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在这场几近疯狂的决策里,没有高声争辩,没有强行劝阻,也没有廉价的英雄主义。
只有一具尚且稚嫩的身体,在将生命递进死亡机器的轨道中,保持着一种异样的沉静。
“你让他进去?”陈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理性冷静后的锋锐,“你不是让他去送死。但你一定知道,这么狭窄——他八成活不下来。”
林羽目光未动,像是没听见。
陈风侧头,看向沈素素:“就没人觉得这个决定太冷血了吗?”
沈素素慢悠悠地擦了下脸上的汗,淡淡道:“你有更稳妥的办法?”
陈风沉默。
“没人逼他。”沈素素又说,“也不是谁都能进这么狭窄的空间。你们以为在副现实活着的必备条件是年纪大、身体素质好,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看了一眼阮冬那道瘦小却挺直的背影,语气像说一件早已注定的事:“这孩子是从尸堆里钻出来的,他比我们都清楚该怎么活。”
阮冬忽然想到姐姐死前的那个夜晚。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还很小,小到连哭都不敢出声,只能把头埋进姐姐的怀里,问她:“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姐姐用力抱紧他,像最后一层屏障,把他护在背后。
“冬冬别怕”她说,“我会给你制造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你活下去,我才安心。”
后来姐姐死了。
他告诉自己:
“等我长大,我要杀了那个恶魔。”
这些年他活着,不是为了呼吸,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复仇。
他不是天真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可怜的受害者。
他是猎人。
王昊嘴唇颤了颤,却没再说出劝阻的话来。
哪怕他此刻再不想承认,也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个脆弱的孩子,而是个,早已决定为执念献身的怪物。
陈风低声问:“你知道你可能真的会……死在里面吗?”
阮冬没有回答,只走了几步,然后头也不回地道:
“我八岁起就活在这个地方。”
“我记得我姐姐跟我说过的话。”
“她说,‘你别怕。你活下去,我才安心。’”
“我活下来了,可她没了。”
“所以我活着的意义,就是杀死那个害死她的东西。”
“这就是我。”
他走进了核心齿轮深处,空气灼热,滚烫的铁皮间流淌着蒸汽和血腥味。
齿轮咬合的声音仿佛低低嗤笑,像某种庞然之物在黑暗中苏醒。巨大的铁槽仿佛张开的咽喉,他踏入其中的那一刻,仿佛不是走路,而是被吞噬。
灼热如火焰般卷来,空气中的油脂味道刺鼻至极,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在“燃烧”。
他的腿在发抖,但他没停。
越往中心走,空间越逼仄。
密布机关仿佛有意识般环绕旋转,偶尔喷出的蒸汽能瞬间烫伤皮肤,金属齿轮间的间隙仅三十厘米,旋转时几乎无法窥见轨道全貌。
阮冬蹲伏前行,动作如同匍匐的猎犬,每一步都精确到毫米。
他的指尖紧贴铁面,冷汗顺着额角滴落。
“碎片……在那。”
他在密集转动的连轴间,终于看见了一丝金属的反光。
碎片就卡在最深处一根副动力轴与主齿刃交汇的缝隙中,如同一颗随时会被碾碎的牙齿残渣。
他深吸一口气,计算齿轮咬合间隔,在第六次咬合间隙中,身形一缩,整个人如蛇般钻入那道狭小缝隙。
身后传来众人的屏息声。
那位置小到——一个成年人的头都未必能通过,而他也不过是靠着自己尚存“孩童”的体型,才硬生生塞了进去。
哪怕这样,锁链仍在每次擦过铁面的同时,迸发出火星。
他咬紧牙,额上青筋暴起,一毫米一毫米地挪动着身体,最终——
指尖触碰到那块碎片。
“拿到了!”他低声说。
那一刻,没有机关咬合。
他平稳地伸手、夹住、抽出。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原路返回时——
“咔哒!”
没有预兆。
没有声音。
没有警示。
齿轮忽然加速!
他转身的那一瞬,左腿膝盖以下——被死死咬住!
“呃——啊!!”
那一瞬,他整个人颤抖着僵住,痛叫从胸腔炸裂而出。
不是普通的疼,而是骨头、肌肉与神经在一同被碾碎时,所传来的地狱信号。
锁链反弹,撞在齿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鲜血从他小腿处喷出,瞬间染红齿槽内壁。
他被活活钉在两块咬合铁面之间,像被巨齿衔住的猎物,动弹不得。
“阮冬!!”陈风当即冲了两步,眼睛猛地瞪大,像是要失控。
林羽一把拦住他,低声而急促地道:“别过去!他快要觉醒残痕了!”
“他才八岁!”陈风几乎咆哮,“你要他用一条腿去换觉醒残痕?!你疯了是不是?!”
“你心里早就算好了吧?!早就盯上他体型小、心理承受能力强,他是你观察的觉醒样本?!”
林羽没说话,眼神沉静如夜。
但陈风已经彻底失控了,猛地挣脱他的手:“去你妈的觉醒!他是个孩子——不是你拿来换碎片的工具!”
陈风冲出去的瞬间,沈素素忽然侧身一步,伸手一挥。
——并非凭空显现的水,而是从周围弥漫的高温水汽中,瞬间凝聚成十数条细如丝线的水链,在空中交织缠绕,像蛛网一样拦住陈风。
“冷静。”沈素素语气冷到极点。
陈风被水链缠绕,踉跄后退,怒目看着林羽,声音因情绪激烈而有些发哑:“你什么都算好了是不是?!——你根本不想救他,是在逼他断腿!”
林羽没有看他,只注视着齿轮深处血流蔓延的方向。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
“我只是……让他有了选择。”
“否则,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这不是逼他,而是让他自己——决定变成谁。”
空气短暂地凝固了一瞬。
谁都没有动,谁也不敢再动。
而那边,齿轮缝隙内,阮冬满脸是血,眼睛却睁得死死的。
——没有谁能真的不怕疼。
他怕,他疼,他眼中甚至有一瞬间的慌乱。
但很快,那慌乱就被记忆淹没了。
姐姐倒在血泊中、自己哭喊着喊她醒来——
无数画面交错而至。
他听到姐姐温柔的声音:
“冬冬,不要怕。”
他咬着牙,手握战术匕首——不是为了掰开机械。
而是,为了切断他自己的腿。
“没力气去挣脱。”他喃喃。
“……那我就,切断它。”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将战术匕首插进膝盖下的血肉之中!
疼。
比任何一次都疼。
神经像被火烧,骨髓发出尖叫,他一度失声,差点晕死过去。
“姐姐……我……还不能死……”
“我要杀掉它……替你。”
他不知割了几次,直到骨头断裂、筋肉全部松脱——
腿,断了。
他堪堪从咬合中挣脱!
鲜血喷洒在碎片上,也洒在他指尖。
他拖着身体,艰难地一寸寸向外爬。
意识混乱到极点,然而就在快失去感知时,他忽然看到了一幅影像:
那是姐姐死前望着他的眼神。
既悲伤、又温柔。
而在这份影像之中——
他体内的某处,“咔”的一声,仿佛锁定了某种真实。
那一刻,血肉交融的痛楚似乎不再是痛,而是一种“被允许存在”的证明。
一种来自执念深处的力量,缓慢地,在他身体中苏醒了。
那不是明亮的火,也不是肆意的光。
而是冰冷、沉静、杀意如水银般贯穿神经的形意——
残痕,觉醒。
他不知为何,右手像握住了什么——一把枪,冰冷,熟悉。
他不知道那把枪从何而来,只知道它就像他心的一部分。
当他拖着只剩一条腿的身体从齿轮中爬出时,鲜血一路拉出一道醒目的“回归线”。
他抬头,看到众人惊愕的神情。
林羽没说话,只将目光投向阮冬。
而阮冬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抬起满是血污的手,缓缓摊开掌心,里面有一块焦黑金属,那是一块微弯的碎片。他嘴角却轻轻吐出一句:
“这一块碎片,是‘1’。”
他眼神中,浮现出一种冷静到极致的清明。
那不是孩童的目光,而是一个,在无数死亡边缘中活下来的孤魂——
终于,成为自己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