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像12楼窗外的风,悄无声息地刮过。
起初的几天,每个人眼里都带着点期待。时敬发和陈鑫每天出去侦查,回来时总会被围住问:“看到军队了吗?”“有没有听到直升机的声音?”他们摇头的次数多了,问的人声音渐渐低了,眼里的光也一点点暗下去。
12楼的物资肉眼可见地减少。货架上的罐头从密密麻麻变成稀稀拉拉,只剩最后几罐豆豉鱼和午餐肉;瓶装水堆成的小山矮了半截,林溪每天都在计算:“省着喝,还能撑五天,要是省到极限……三天。”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在垃圾桶里堆了半尺高,最瘦的马风宇,颧骨都凸了出来。
这天傍晚,时敬发和陈鑫从外面侦查回来,两人脸上都蒙着层灰,神情疲惫得像被抽走了骨头。时敬发把手里的空背包往地上一扔,闷声道:“环城路那头搜遍了,别说军队,连个像样的幸存者据点都没有。就看到一群丧尸在啃一辆军车的残骸,车胎都被啃烂了……”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蜡烛的火苗都像是屏住了呼吸。
马风宇攥着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手指捏得发白:“军车……是不是说明军队来过?”
“来过又怎么样?”杨振平蹲在油罐车零件旁,手里的扳手重重砸在地上,“看那样子,至少是十天前的事了,车都空了,人早没影了。”他这些天一直在修油罐车,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此刻额头上的汗混着油污,看着格外焦躁。
王天凯扶着墙站起来,他的胳膊已经好利索了,却总觉得没力气:“水和食物……撑不过三天了。再等下去,不用丧尸来,咱们自己就得饿死。”
林溪把最后一罐豆豉鱼抱在怀里,像是抱着稀世珍宝,声音发颤:“那……那怎么办?真的要走吗?”这半个月,12楼的钢管防线、角落里的睡袋、甚至灶台边的烟火气,都让她产生了家的错觉,一想到要重新踏入满是丧尸的街道,她的腿就发软。
陈鑫靠在钢管防线上,指尖夹着最后一根烟——这是时敬发省下来的。烟雾缭绕中,他的脸看不真切,只听到声音沉沉的:“不等了。”
三个字,像块石头砸在每个人心上。
“明天一早出发。”陈鑫摁灭烟蒂,目光扫过众人,“油罐车修得怎么样了?”
时敬发抹了把脸:“差不多了,发动机能启动,就是油箱得加固,不然怕漏油。今晚我和杨振平再加加班,争取天亮就能开。”
“物资怎么带?”王天凯问,“水和压缩饼干只剩这点,能带的不多。”
“轻装。”陈鑫果断道,“每人带一瓶水,两块压缩饼干,武器带趁手的。油罐车装汽油和最重要的药品,其他的……能扔就扔,别恋战。”
马风宇突然开口:“我记得上次去废品站,看到个旧水箱,能装不少水。要不……我现在去搬回来?”
“别去了。”陈鑫摇头,“天黑了,外面不安全。明天路过再顺道拿,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他看向林溪,“你怕吗?”
林溪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不怕……有你们在,我不怕。”话虽如此,她的手却紧紧抓住了身边的钢管。
“别怕。”杨振平难得放柔了声音,“油罐车比警车结实,真遇到丧尸,直接撞过去。到了新地方,咱们再给你搭个舒服的窝。”
时敬发已经拿起扳手,往门口走:“我去看看油罐车,杨哥,走了。”
杨振平跟上,路过物资堆时,抓起最后一罐午餐肉塞给林溪:“拿着,今晚吃,明天有力气跑路。”
客厅里只剩下陈鑫、王天凯和马风宇。马风宇把地上的空包装袋捡起来,叠得整整齐齐:“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哪有那么容易等来救援。”
“不怪你。”王天凯拍了拍他的肩膀,“谁都想有个盼头。”
陈鑫走到窗边,掀开木板缝隙。半个月前挂着红布的对面楼窗口,此刻黑漆漆的,像只空洞的眼。风穿过楼道,带着丧尸若有若无的嘶吼,比半个月前更清晰了些——大概是附近的丧尸被12楼的动静吸引,慢慢聚集过来了。
“这地方,也待不久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这栋楼告别。
马风宇看着角落里的睡袋,那是他这半个月来的窝,旁边堆着他捡来的钢管,每一根都磨得光滑。他突然觉得,等待的这半个月,也不全是白费——至少,他学会了怎么握紧钢管,怎么在黑暗里听出丧尸的脚步声,怎么和这群人一起,把日子过出点烟火气。
王天凯把最后一点药品塞进背包:“走吧,去帮时敬发他们,争取早点弄好油罐车。”
三人走出12楼,楼道里的月光比半个月前亮些,照在他们的影子上,被拉得很长。油罐车就停在小区后门的空地上,时敬发和杨振平正围着它敲敲打打,扳手碰撞金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加把劲!”陈鑫走过去,接过杨振平手里的扳手,“天亮就走。”
没人再说话,只有器械碰撞的声响,在空荡的小区里回荡。半个月的等待,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梦,梦里有热粥的香,有对救援的盼,有12楼的安稳。但现在,梦该醒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油罐车终于修好了。时敬发发动引擎,“轰隆隆”的声响划破黎明,惊得几只早起的丧尸在远处嘶吼。
陈鑫最后看了眼12楼的窗口,那里空荡荡的,再也不会有蜡烛的光了。他跳上油罐车的副驾,对驾驶座的时敬发说:“走,找下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油罐车缓缓驶离小区,12楼的影子越来越小,最终缩成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点。车厢里,林溪抱着那罐豆豉鱼,看着窗外倒退的废墟,突然小声说:“其实……这半个月,挺开心的。”
没人接话,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泛起点酸涩。空等的失望,粮尽的窘迫,都掩不住这12楼里,那点短暂却真实的暖意。
前路依旧是未知的废墟和嘶吼的丧尸,但至少,他们还在一起。油罐车的引擎声,像一句无声的承诺——只要往前开,总会有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