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透了墨的破布，沉沉压在修理厂的铁皮屋顶上。应急灯的橘黄色光晕在车间里晕开，映着几张疲惫却警惕的脸。杨振平靠在防爆盾上打盹，呼噜声打得震天响，手里还攥着防暴叉，叉尖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时敬发坐在堆高的零件箱上，弩箭搭在膝盖上，眼睛半睁半闭，耳朵却像雷达似的，捕捉着外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陈鑫没睡，他靠在货车新焊的防护板上，手里捏着张从老周家带出来的市区地图，指尖在上面划来划去。地图边角已经磨烂，上面用红笔圈着好几个地方，有的被打了叉，有的画着问号，都是他白天琢磨的可能落脚的地点。
凌晨三点多，卷闸门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刮铁皮。杨振平的呼噜声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开眼，抓起防暴叉就往门口冲，动作快得不像刚睡醒。
“别动。”陈鑫按住他，自己走到门缝旁，借着应急灯的光往外看。
一只瘦骨嶙峋的丧尸正蹲在门口，青灰色的手指在铁皮门上胡乱刮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吟。它的腿断了一截，只能用手撑着地面爬行，身后拖出一道黑褐色的痕迹，不知道爬了多久才到这儿。
“落单的。”时敬发也凑过来看了眼，拿起弩箭，“我去解决。”
“不用。”陈鑫摇头，指了指远处，“你听。”
夜风里，隐约传来更多的嘶吼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虽然很远，却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紧。“发电机的动静还是引来了不少，只是被夜色挡着，没敢靠太近。”他把地图折起来，“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天亮就走。”
杨振平攥着防暴叉的手紧了紧：“走？去哪？”
“先看完车。”陈鑫看向车间角落，老周和王天凯还在忙活。应急灯的光打在他们身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在墙上像两个专注的剪影。焊枪的“滋滋”声断断续续，蓝色的火花溅在地上，瞬间熄灭，留下一个个小黑点。
老周的媳妇端着碗热水走过去，想递给他们，又怕打扰，就在旁边站着，眼里满是心疼。林溪坐在旁边整理物资，把找到的压缩饼干、罐头、药品分门别类装进背包，动作轻柔，像怕打破这深夜的宁静。马风宇靠在发电机旁，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机身，发出“笃笃”的轻响。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老周终于关掉了焊枪。最后一道焊缝冷却后，泛着银白色的光，把货车车厢的防护板牢牢焊在了一起。他摘下护目镜，揉了揉被焊光晃得发红的眼睛，冲陈鑫喊：“成了！”
众人都围了过去。改装后的货车像披了层铠甲，车厢四周焊着半米高的钢板，钢板上还焊着几根倾斜的钢筋，像刺猬的尖刺，能挡住从侧面扑来的丧尸。驾驶室两侧也加了铁皮防护，只留了观察的缝隙，车门把手被换成了加粗的钢管，就算被丧尸抓住也拽不开。
“漂亮！”杨振平伸手拍了拍防护板，发出“砰砰”的闷响，“这玩意儿，就算被尸群围了，也能硬冲出去！”
王天凯蹲在车轮旁，用扳手最后紧了紧螺丝，黝黑的脸上露出点笑意：“轮胎换了新的，油箱也加满了，能跑远路。”
老周擦了把脸上的汗，声音带着疲惫却难掩兴奋：“还留了个钩子，能拖东西，要是遇到能用的物资，直接挂车上就行。”他指着车厢尾部焊着的铁钩，得意地笑了笑。
陈鑫绕着货车转了一圈，心里踏实了不少。这台车不再是台普通的货车，而是他们在末世里的移动堡垒，是活下去的底气。“辛苦了。”他拍了拍老周和王天凯的肩膀，“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咱们商量正事。”
林溪早就煮好了一锅热水，泡了几包从仓库找到的方便面。众人围坐在零件堆旁，呼噜呼噜地吃着，热气模糊了每个人的脸。没人说话，只有吃面的声音和外面偶尔传来的丧尸嘶吼，却有种奇异的安宁。
“吃完了，说正事。”陈鑫放下方便面桶，擦了擦嘴，把地图摊在地上，“修理厂不能再待了，原因有三：第一，昨晚发电机的动静太大，肯定引来了不少丧尸，白天或许会聚集过来；第二，这里地势太开阔，四周都是巷子，一旦被围，没地方躲；第三，物资快耗尽了，仓库里能吃的不多，汽油也只剩警车油箱里那点。”
时敬发点头：“我同意。早上我去楼顶看了，巷口至少有十几只丧尸在晃，远处的街道上还有零星的在往这边走，再不走就被动了。”
“那去哪？”杨振平问道，嘴里还叼着半根面条。
陈鑫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我们需要一个易守难攻、有水源、最好能有食物来源的地方。”他指了指几个被打叉的地方，“超市、商场不行，丧尸太多；居民楼也不行，太分散，容易被逐个击破；之前的厂区更不行，尸潮刚被引走，说不定还会回去。”
马风宇凑近地图，眼睛在上面扫来扫去：“我知道有个地方，以前公司组织团建去过，是个度假村，有围墙，还有游泳池，水源不成问题。”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角落，“就在城南，离这儿不算太远。”
“度假村？”陈鑫摇摇头，“人太多，末世爆发时肯定是重灾区，而且游泳池的水早就该臭了，不能喝。”
老周想了想：“要不……去郊区的仓库区？那里有很多大仓库，能藏身，说不定还有没被搜过的物资。”
“仓库区太大，地形复杂，一旦迷路或者被围，就是死路一条。”陈鑫还是摇头，“而且没水源，咱们总不能一直靠矿泉水过日子。”
众人都沉默了，盯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街道和建筑，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去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图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像一个个未知的陷阱。
“等等。”林溪突然开口，指着地图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标记，“这个港丰农场是什么地方？”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那标记很小，在d市的边缘，靠近国道，旁边画着几棵树和一个小湖泊的图案。陈鑫皱着眉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这个地方！”
“你去过？”时敬发问道。
“没去过，但听我爸说过。”陈鑫的手指在港丰农场的标记上敲了敲，“这是个私营农场，挺大的，有鱼塘、菜地、养殖场，还有几排平房和一个大仓库。最重要的是，它有围墙，很高，以前是为了防偷东西的，现在正好能防丧尸。”
“有吃的？”杨振平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
“理论上有。”陈鑫点头，“菜地要是没人管，说不定会长出野菜；鱼塘里可能有鱼；养殖场就算没活的牲畜，说不定能找到点饲料或者储存的粮食。就算什么都没有，至少有水源，鱼塘的水过滤一下能喝。”
老周凑过去看了看：“离这儿不近啊，得有五十多公里，而且要过国道，国道上的丧尸肯定少不了。”
“五十公里不算远，货车能跑过去。”陈鑫指着地图上的路线，“可以走小路，绕开市区，虽然难走点，但丧尸少。过国道时小心点，应该能过去。”他看向众人，“最重要的是，农场偏僻，人少，丧尸肯定不多，而且地形单一，只有一个大门，易守难攻，适合长期落脚。”
时敬发摸了摸下巴：“有围墙是好事，我可以在围墙上放哨，有情况能提前预警。”
王天凯瓮声瓮气地说：“农场有工具，能修东西，货车坏了也能修。”
林溪点头：“还有菜地，说不定能种点东西，总比一直吃压缩饼干强。”
马风宇看着地图，眉头有点皱：“我没去过那地方，不知道实际情况怎么样，万一围墙塌了，或者早就被别人占了呢？”
“那就去看看。”陈鑫的语气很坚定，“就算不行，咱们有货车，也能再找别的地方。总比在这儿坐以待毙强。”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这么定了，去港丰农场。现在开始准备，半小时后出发。”
“我去收拾物资！”林溪立刻站起来，往仓库跑去。
“我去检查警车，把能用的东西都搬到货车上！”杨振平扛起防暴叉，劲头十足。
“我去楼顶警戒，看看有没有丧尸靠近！”时敬发抓起弩，往楼梯口跑。
“我和地牛把发电机拆下来，能用上！”老周拉着王天凯，开始拆卸发电机。
老周媳妇也没闲着，帮着林溪整理物资，把药品和食物分开打包，动作麻利。
马风宇看着忙碌的众人，犹豫了一下，也站起身，去检查货车的油箱，嘴里嘟囔着：“希望这农场真像鑫哥说的那么好……”
陈鑫最后看了一眼修理厂，这个临时的据点，见证了他们的相遇、协作和改装车辆的艰辛。墙上还留着焊花溅上的黑点点，地上散落着零件和方便面桶，充满了生活的痕迹，却也暗藏着危险。
他弯腰捡起地图，折好揣进怀里，转身走向货车。阳光已经升得很高，透过窗户照在货车的防护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像一道希望的光，照亮了前方未知的路。
半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物资被整齐地堆在货车车厢里，发电机被固定在车尾，警车被留在了修理厂——油箱里的油不多了，而且货车更实用。众人都上了货车，陈鑫开车，时敬发坐在副驾，手里端着弩，警惕地观察着外面。
杨振平、老周、马风宇坐在车厢里，透过防护板的缝隙往外看。林溪和老周媳妇坐在驾驶室后排，手里握着短钢管，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陈鑫发动货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比之前顺畅了不少。他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修理厂，心里默念了一句再见，然后打了把方向盘，货车缓缓驶出修理厂，汇入了外面灰蒙蒙的街道。
巷口的丧尸听到动静，嘶吼着扑了过来，却被货车的防护板狠狠撞开，发出“砰砰”的闷响。陈鑫没减速，踩着油门冲了出去，后视镜里，修理厂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
“出发！去港丰农场！”陈鑫的声音在驾驶室里响起，带着坚定和希望。
货车在空旷的街道上行驶着，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温暖而明亮。没有人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是安全的农场，还是新的危险。但至少，他们不再迷茫，有了明确的方向，有了能依靠的彼此，有了这台载着所有人希望的移动堡垒。
路还很长，丧尸还在嘶吼，但只要朝着有希望的方向前进，就不算输。陈鑫握紧方向盘，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货车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崎岖却充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