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拐进修理厂巷口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烧红的橘色，巷口的杂草被镀上金边，风一吹，像翻滚的火焰。杨振平趴在副驾窗口，哈喇子差点流到车外——抬电焊机时用了猛劲，这会儿胳膊酸得抬不起来，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醒醒，到了。”陈鑫推了他一把，自己先跳下车，脚刚落地就打了个趔趄，小腿肚子抽筋似的疼。从老周家到修理厂，绕了近一个小时的路，神经始终绷着，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出浑身的骨头都在叫。
卷闸门没关严，透出里面的灯光和说话声。陈鑫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从里面拉开，林溪探出头，看到他们手里的电焊机和鼓鼓囊囊的背包，眼睛瞬间亮了：“真找到了！”
“那还有假。”杨振平揉着胳膊跟进来，话音刚落就被个黑影撞了下腰，低头一看，是老周媳妇，正踮着脚往他身后望，脸上又急又喜。
“媳妇！”老周从车上搬下焊条箱，声音都劈了，几步冲过去攥住她的手，翻来覆去看她的胳膊，“换药了？疼不疼？”
“早换了，林溪姑娘的药好用，不疼了。”女人笑着抹眼泪，手指在老周手背上划了划，“瘦了，也黑了。”
王天凯从货车后面钻出来，手里还攥着扳手，看到电焊机时，黝黑的脸上露出点笑意，瓮声瓮气地说：“放哪？我腾地方。”
“先放车间中间，离货车近点。”陈鑫指挥着，和时敬发一起把电焊机抬下来，铁家伙落地时发出“哐当”一声，震得地面都颤了颤。马风宇跟在后面，把背包里的大米、电池一股脑倒在零件堆上，拍着手上的灰：“收获不小，老周家跟个小仓库似的。”
“楼顶！楼顶还有好东西！”杨振平突然想起什么，扯着嗓子喊，“地牛刚才跟我说，他中午清理楼顶时，在水箱后面翻出个柴油发电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柴油发电机？”陈鑫眼睛猛地一亮，“能转吗？有油吗？”
王天凯点点头，往楼梯口指了指：“能转，我试了试，拉绳没卡壳。油箱是满的一半，柴油味浓得很，没变质。”
“他娘的！真是想啥来啥！”杨振平一蹦三尺高，忘了胳膊疼，“有发电机，焊机就能用了！晚上还能点灯，不用摸黑了！”
林溪也跟着笑：“对讲机！充电器能插上了！”她转身就往仓库跑，很快抱来那几个对讲机和充电器，眼睛亮晶晶的，“只要发电机能启动，咱们就能有通讯了！”
老周摸着电焊机的外壳，手指在电源线上敲了敲：“这焊机是220V的，正好用发电机带，功率够。”他抬头看向陈鑫，“现在就弄？”
“弄！”陈鑫拍了板，“但发电机动静肯定大，得先做准备。”他看向时敬发，“小发，你跟我上楼顶，把发电机弄下来，顺便看看周围的情况，别等会儿启动了，把丧尸全引来。”又转向杨振平，“老弟，你跟地牛把车间门口的杂物清一清，堆成个简易屏障，万一有丧尸冲进来，能挡一下。”
“我呢？”马风宇赶紧问，手里转着个螺丝。
“你机灵，跟林溪、嫂子在车间里待着，把能用的工具归置到货车旁边，再找几块厚木板，等会儿可能要挡窗户。”陈鑫指着车间两侧的破窗，“发电机一响，保不齐有丧尸从窗户钻进来。”
分工完毕，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陈鑫和时敬发扛着梯子往楼梯口走，楼梯是铁制的，踩上去“哐当哐当”响，在空旷的修理厂格外刺耳。楼顶风很大，吹得人头发乱飞，水箱锈得像块烂铁，后面果然藏着个半旧的柴油发电机，墨绿色的外壳，上面印着“常柴”的字样，油箱鼓鼓的，透着油光。
“试试能不能启动。”陈鑫蹲下身，摸了摸发电机的外壳，不算太烫，应该是放了很久没动过。
时敬发拉了拉启动绳，绳子很顺滑，没卡住。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拽，发电机“突突突”地咳嗽起来，黑烟从排气管冒出来，呛得人直皱眉，却没真正启动。
“再来。”陈鑫按住油箱，时敬发又拽了两下，这次发电机“嗷”地一声吼，真正转了起来，震得楼顶的水泥板都在颤，轰鸣声像头暴躁的野兽，在巷子里回荡开去。
“成了！”时敬发咧嘴笑，刚想松口气，就听到楼下传来几声丧尸的嘶吼，离得不远，就在巷口的方向。
“关了！先别开！”陈鑫连忙示意，时敬发关掉开关，发电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嘶吼。
“果然引来了。”陈鑫趴在楼顶边缘，往下看。巷口的杂草里，几个青灰色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往修理厂走，动作迟缓，数量不多，也就四五只。“先把发电机抬下去，启动的时候再上来警戒，用你的弩解决靠近的丧尸。”
时敬发点头：“行，我在楼顶守着，你们在下面听我动静。”
两人合力把发电机抬到楼梯口，顺着梯子往下挪，王天凯和杨振平在楼下接应，四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台百十来斤的铁家伙弄到车间。林溪已经找来了插线板，把焊机的电线、对讲机的充电器都接好，就等发电机启动。
“准备启动了！”陈鑫冲楼顶喊了一声，听到时敬发的回应后，示意王天凯拉绳。
王天凯握住启动绳，用力一拽，发电机再次轰鸣起来，比刚才在楼顶更响，震得车间的窗户玻璃嗡嗡颤。马风宇和林溪赶紧用厚木板把破窗挡住，只留一条缝观察外面。
“充上了！充上了！”林溪看着对讲机的指示灯亮起红光，兴奋地喊，“有电流！”
老周已经把焊机的地线夹在货车车厢上，手里拿着焊枪，试了试电流，蓝色的火花“啪”地溅在地上，烫出个小黑点。“没问题！能焊！”他戴上从家里找来的护目镜，对王天凯喊，“地牛，扶着钢板，我先焊车厢前挡板！”
王天凯立刻扶住一块半米宽的钢板，用钢管顶住，不让它晃动。老周按下焊枪开关，“滋滋”的电流声混着发电机的轰鸣，焊花像金色的雨点，密集地溅在钢板接缝处，瞬间融出一道亮红色的熔池。
“漂亮！”杨振平看得直咋舌，忘了自己的任务，被陈鑫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拎着防暴叉跑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
巷口的丧尸越来越多，刚才那几只已经走到门口，正用头撞卷闸门，发出“砰砰”的闷响。远处的街道上，更多青灰色的身影被发电机的声音吸引，摇摇晃晃地往这边聚集，数量少说也有二十多只。
“小发！左边来的多！”陈鑫冲楼顶喊，自己握紧短钢管，眼睛盯着卷闸门的缝隙。门是铁皮的，不算太薄，但被丧尸撞得“哐哐”响，门框都在往里凹，不知道能撑多久。
“知道了！”楼顶传来时敬发的回应，紧接着是“嗖”的一声弩箭破空声，门口撞门的一只丧尸应声倒地，黑血顺着门缝流进来一点。
杨振平看得手痒，也想冲出去，被陈鑫按住：“别出去，就在门口守着，等它们聚多了，用防暴叉捅，别让它们靠近门。”他指了指墙角的燃烧弹，“实在不行，就用这个。”
车间里，老周和王天凯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老周的焊枪稳得像长在手上，每一道焊缝都又直又匀，王天凯扶钢板的手纹丝不动，偶尔用扳手敲敲错位的地方，两人没说几句话，却像合作了几十年的老搭档。货车的前挡板已经焊好一半，银光闪闪的焊缝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原本光秃秃的车厢，渐渐有了点防护的样子。
林溪守在对讲机旁，时不时拿起一个看看充电进度，脸上满是期待。马风宇则在仓库和车间之间跑来跑去，把找到的螺丝、螺母递给王天凯，偶尔探头看看门口，紧张得手心冒汗。老周媳妇坐在零件堆上，手里攥着块碎布，给大家擦汗递水，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生怕有丧尸冲进来。
楼顶的时敬发忙得脚不沾地。他趴在边缘，弩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出去，每一支都精准地穿透靠近的丧尸头颅。但丧尸越来越多，有的从巷口来，有的从街道两侧的胡同钻出来，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往修理厂聚集。他的胳膊很快就酸了，手指被弓弦勒出红痕，却不敢停——他知道，自己多解决一只，楼下的压力就小一分。
“鑫哥！右边翻墙了！”时敬发突然大喊，眼睛死死盯着修理厂右侧的矮墙。一只断了胳膊的丧尸正用手扒着墙头，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过来，青灰色的脸对着车间的窗户，嘶吼声刺耳。
陈鑫心里一紧，转身冲向右侧窗户。杨振平反应更快，举着防爆盾跟过来，对着刚翻进来的丧尸就是一盾，把它撞得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守住窗户！”陈鑫喊道，自己也抄起一根钢管，警惕地盯着墙外。更多的丧尸正在往墙上爬，有的被后面的同类推搡着，直接从墙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却依旧嘶吼着往前挪。
“他娘的，越来越多了！”杨振平用防暴叉把一只爬到窗边的丧尸叉开，叉尖深深扎进它的肩膀，“这发电机动静也太大了！”
“再撑会儿！”陈鑫用钢管砸倒一只从另一侧爬进来的丧尸，“老周他们快焊完前挡板了，焊完就关发电机！”
车间里，老周额头上的汗顺着护目镜往下滴，滴在钢板上“滋”地化成白烟。他的手在抖，不是怕，是累的，但焊枪却稳得惊人。最后一道焊缝完成时，他猛地关掉开关，“滋”的一声，电流声消失，只剩下发电机的轰鸣和外面的嘶吼。
“前挡板焊完了！”老周摘下护目镜，眼睛被焊光晃得通红，“能关发电机了！”
“关！”陈鑫立刻冲王天凯喊。
王天凯几步冲到发电机旁，按下停机按钮。轰鸣戛然而止，修理厂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外面丧尸渐渐变得稀疏的嘶吼——没了声音吸引，那些丧尸像失去了目标，开始在巷口漫无目的地晃荡。
“呼……”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杨振平直接躺在了钢板上，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像风箱。
时敬发从楼顶跑下来，手里的弩箭只剩下两支，箭囊空了大半，他抹了把脸上的灰，咧嘴笑：“至少解决了三十多只，够本了。”
林溪拿起一个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喂？喂喂？”里面传来清晰的电流声，紧接着是她自己的回音，虽然有点杂音，却足够清楚。“能用了！对讲机能用了！”她兴奋地举起来，像举着个宝贝。
老周走到货车旁，用手敲了敲刚焊好的挡板，声音沉闷，很结实。他回头看了眼陈鑫，眼里带着点自豪：“再给我两小时，把侧面的也焊上，就能上路了。”
陈鑫点点头，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巷口的丧尸散了不少，只剩下几只还在徘徊，远处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新的丧尸过来。他转身看向众人，虽然个个都累得像滩泥，脸上却带着劲，眼里有光。
“休息十分钟。”陈鑫声音有点哑，却透着股力量，“十分钟后，小发跟我去清理门口的丧尸，地牛和老周继续焊车厢，林溪把对讲机分一分，教会大家用，小马……”
“我去仓库找汽油！”马风宇立刻站起来，拍着胸脯，“警车和货车都得加油，我记得仓库后面好像有个油桶！”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天色渐渐暗下来。林溪找到几盏应急灯，插在发电机上打开，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车间的每个角落，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疲惫和希望。焊好的钢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给货车披上了层铠甲，也像给这个临时的家，加上了道更坚固的屏障。
陈鑫靠在墙上，看着忙碌的众人，手里摩挲着那把64式手枪。他知道，发电机的轰鸣引来了危险，但也带来了转机——有了焊机，货车就能改装完成；有了对讲机，团队行动就能更默契；有了这些人，再难的路，好像也能走下去。
门口的风还在吹，带着点丧尸的腐臭味，但更多的是焊花的铁锈味、机油味，还有……烟火气。陈鑫笑了笑，挺直腰板，拿起短钢管：“走了老弟，清理丧尸去，争取天黑前弄完，今晚能睡个踏实觉。”
杨振平从钢板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举起防暴叉：“走着！”
两人推开卷闸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巷口的丧尸听到动静，又开始往这边挪，青灰色的身影在暮色里格外扎眼。陈鑫深吸一口气，率先冲了出去，短钢管带着风声，砸向最前面那只丧尸的脑袋。
远处的天边，最后一点霞光也消失了，只留下几颗星星，在墨蓝色的天空上，眨着眼睛，像在默默注视着这片废墟上的挣扎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