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霉味浓得化不开,像掺了铁锈和尘土的鼻涕,糊得人嗓子眼发紧。杨振平举着防爆盾走在最前,盾面时不时撞到两侧的墙壁,发出“咚、咚”的闷响,在空荡的楼道里荡出长长的回音。
“轻点。”陈鑫压低声音,从杨振平身后探出头,看向上方的楼梯转角。扶手积着厚厚的灰,上面没有新鲜的脚印,只有几处凌乱的擦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拖着沉重的身体蹭过。
老周跟在陈鑫旁边,手里紧紧攥着那串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呼吸有点急,额头上渗出细汗——这栋楼他以前常来,帮门卫大爷修过水管,替三楼的张奶奶换过灯泡,可现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熟悉的环境变得陌生又凶险。
“电表箱在二楼平台。”老周的声音带着颤,“就在楼梯口左手边,绿色的铁盒子,钥匙藏在……”
他的话没说完,三楼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紧接着,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传下来,伴随着低沉的“嗬嗬”声,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恶意。
“来了!”时敬发猛地举起弩,箭尖对准楼梯转角,弓弦被拉得“嗡嗡”作响。他的呼吸放得极轻,眼睛死死盯着转角处的阴影,那里的灰尘正随着脚步声轻轻震动。
陈鑫一把按住杨振平的肩膀,示意他停下。“别主动招惹。”他低声道,“等它下来,杨振平用盾顶住,我从侧面动手。”
杨振平点点头,将防爆盾举得更高,防暴叉横在胸前,手臂肌肉紧绷得像块石头。马风宇缩在陈鑫身后,手里攥着根捡来的钢筋,指节泛白,眼睛却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转角。
脚步声越来越近,阴影里缓缓探出个脑袋——是个头发花白的丧尸,脸上布满皱纹,青灰色的皮肤贴在骨头上,像晒干的橘子皮。它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领口歪到一边,露出干瘪的脖子,一只浑浊的眼睛挂在眼眶外,随着头部的晃动轻轻摇摆。
“张……张奶奶?”老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这是三楼的独居老人,以前总给小区里的孩子分糖吃。
那丧尸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喉咙里的嘶吼声越来越响,拖着条扭曲的腿,一步一晃地走下楼梯。它的脚踝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撇着,每走一步都发出“咔啦”的骨裂声,显然是断了。
“动手!”陈鑫低喝一声。
杨振平猛地向前一步,防爆盾带着风声撞过去,正好顶在张奶奶丧尸的胸口。“砰”的一声闷响,丧尸被撞得后退两步,撞在楼梯扶手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它挥舞着枯瘦的手臂,指甲在盾面上划出“滋滋”的声响,却怎么也够不到杨振平。
陈鑫趁机从侧面冲上去,手里的短钢管精准地砸在丧尸的膝盖弯——还是那只没断的腿。“咔嚓”一声脆响,丧尸腿一软,踉跄着跪倒在楼梯上。时敬发的弩箭紧随而至,“噗”的一声穿透了它的后脑勺,黑血溅在楼梯台阶上,像泼了摊墨。
丧尸彻底不动了,身体顺着楼梯滑下去半米,挂在台阶边缘,一只手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
老周盯着那具尸体,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
“别愣着。”陈鑫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捡起地上的弩箭,用布擦了擦上面的黑血,重新递到时敬发手里,“二楼平台,找钥匙。”
杨振平率先走上二楼,防爆盾在前面探路。二楼平台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堆放杂物的麻袋,墙角的电表箱果然是绿色的,铁门上锈迹斑斑,还贴着张泛黄的电费通知单。
老周走过去,手指在电表箱顶部摸了摸,又蹲下身检查底部,最后在侧面的缝隙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上面还拴着个小小的塑料牌,写着“平台门”。
“找到了。”他把钥匙递给陈鑫,声音还有点哑。
陈鑫接过钥匙,走到平台尽头那扇小铁门前。门是栅栏式的,锈得厉害,透过铁栏能看到外面菜市场的后墙,墙上爬满了藤蔓,离老周说的那栋楼果然只有一条窄胡同,胡同里堆着些废弃的纸箱,没看到丧尸的影子。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要断掉。陈鑫用了点力,锁芯“咔哒”一声弹开,他拉开铁门,一股混合着腐烂菜叶和尘土的味道涌了进来。
“走。”陈鑫示意大家跟上,自己先钻了出去,落在外面的水泥地上,脚步很轻。
时敬发、杨振平、马风宇依次钻出铁门,老周最后一个出来,关门时特意看了眼二楼平台,张奶奶丧尸的尸体还挂在楼梯上,像个破败的布偶。他咬了咬牙,转身跟上队伍。
窄胡同比想象中难走,地上的纸箱被踩得“嘎吱”响,偶尔还有碎玻璃硌脚。陈鑫走在最前,眼睛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高墙,墙头上偶尔能看到几只乌鸦,歪着头盯着他们,发出“呱呱”的叫声。
“前面左拐,就是三栋二单元。”老周指着胡同尽头,那里能看到一栋灰色的居民楼,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红砖,单元门口堆着几个垃圾桶,散发着酸馊味。
快到单元门口时,陈鑫突然停下脚步,示意大家蹲下。
单元门口的垃圾桶旁,蹲着两只丧尸,正低头啃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偶尔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它们穿着破旧的睡衣,显然是这栋楼的住户。
“一只用弩解决,另一只我来。”陈鑫低声分配任务,“杨振平准备接应,别让它们靠近。”
时敬发点点头,悄悄举起弩,瞄准左边那只丧尸的后脑勺。他屏住呼吸,手指轻轻一松,弩箭“嗖”的一声射出去,精准地穿透了丧尸的头颅。那丧尸身体一僵,缓缓倒在垃圾桶旁,没发出太大动静。
右边的丧尸似乎没察觉到同伴的死亡,还在低头啃食。陈鑫握紧短钢管,猫着腰冲过去,在它抬头的瞬间,钢管狠狠砸在它的太阳穴上。“噗”的一声,丧尸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黑血溅在陈鑫的裤腿上。
“搞定。”陈鑫抹了把脸上的汗,“进单元楼,动作快。”
单元楼的门没锁,虚掩着,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楼道里比刚才那栋楼更暗,窗户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只有几缕阳光从缝隙里钻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我家在三楼。”老周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飘忽,“楼梯转角有面镜子,以前我媳妇总爱在那儿整理头发……”
他的话没说完,二楼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比刚才张奶奶丧尸的速度快得多。一个黑影从楼梯转角窜出来,直扑向走在最前的杨振平!
“小心!”陈鑫大喊。
杨振平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举起防爆盾。“砰”的一声巨响,那黑影撞在盾面上,震得杨振平后退两步,差点摔倒。借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光,陈鑫看清了——是只穿着运动服的丧尸,体型健硕,动作比普通丧尸快不少,显然是末世前经常锻炼的人。
“嗬!”那丧尸嘶吼着,用手抓住防爆盾的边缘,试图把盾掀开。
“小发!”陈鑫喊道。
时敬发的弩箭已经上弦,“嗖”的一声射向丧尸的肩膀。箭头穿透了它的锁骨,丧尸吃痛,嘶吼声更响,抓着盾牌的手却没松。
杨振平被它推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楼梯扶手。“他娘的!”他怒吼一声,用尽全力往前一顶,丧尸被推得踉跄着后退半步。
陈鑫趁机冲上去,短钢管从盾牌侧面探过去,狠狠砸在丧尸的膝盖上。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只听“咔嚓”一声,丧尸的膝盖应声而断,身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时敬发的第二支弩箭紧随而至,精准地射穿了它的后脑勺。
丧尸彻底不动了,抓着盾牌的手缓缓松开,身体顺着楼梯滑了下去。
杨振平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这玩意儿……比刚才那老太太凶多了!”
“别大意。”陈鑫看了眼楼梯上方,“这栋楼住的人多,指不定还有。”他转向老周,“你家的门是防盗门吗?”
“是,我换的c级锁,特别结实。”老周连忙点头,掏出那串钥匙,找到其中一把带着“王力”标志的,“就是这把。”
众人小心翼翼地上到三楼。三楼的楼道很安静,只有一扇门是开着的,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有没有丧尸。老周径直走到中间那扇紧闭的防盗门前,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的轻响。
门开了。
一股相对清新的空气涌了出来,带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和楼道里的霉味截然不同。屋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只能隐约看到客厅的轮廓,沙发、茶几、电视柜,上面蒙着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住了,但整体很整齐,不像被丧尸糟蹋过。
“进来吧。”老周的声音里带着点激动,率先走了进去,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泡闪烁了几下,亮了起来,发出昏黄的光。客厅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挂着老周和他媳妇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两人笑得很开心。沙发上搭着条针织毯,茶几上放着个没吃完的苹果,已经干瘪得像块石头。
“安全。”时敬发检查了卧室和厨房,走出来说,“屋里没人,也没丧尸。”
陈鑫松了口气,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楼下的胡同里没动静,远处菜市场的方向隐约传来丧尸的嘶吼,但很模糊,构不成威胁。
“焊机在阳台,我去拿。”老周说着就要往阳台走,被他媳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自己太激动了,媳妇还在修理厂呢,眼圈不由得红了。
他定了定神,走到阳台门口,推开玻璃门。阳台不大,堆着些杂物,角落里果然放着一台小型电焊机,银灰色的机身,上面蒙着块布,掀开布,机身很干净,没有锈迹。旁边还放着个插线板,上面缠着电线。
“就是这个,220V的,家用电源就能带动,功率不大,但焊货车的防护栏足够了。”老周拍了拍焊机,像是在拍老朋友,“我保养得特别好,上次用还是三个月前,焊我家的自行车。”
杨振平走过去,掂量了一下:“这玩意儿不轻啊,得有三十斤吧?”
“差不多。”老周笑着说,“不算太重,两个人抬着就行。”
“焊条呢?”陈鑫问道。
“在储藏室。”老周领着众人走到客厅旁边的一扇小门前,打开门,里面是个几平米的储藏室,堆满了箱子和旧物。他走到最里面,挪开一个装着旧衣服的箱子,露出一个铁柜,“就在这儿。”
铁柜上了锁,老周用钥匙打开,里面果然放着满满一箱子焊条,各种型号都有,整整齐齐地码着,用塑料袋封着,一点锈迹都没有。
“这么多!”马风宇眼睛一亮,“够咱们焊十辆货车了!”
“都是好东西。”老周拿起一把焊条,递给陈鑫,“厂里发的,比外面买的质量好,焊的时候不容易断。”
陈鑫掂量了一下,焊条很沉,钢芯的光泽很亮,确实是好货。“太好了。”他由衷地说,“有了这些,货车的改装就能完成了。”
“还有这个。”老周从铁柜里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几卷焊丝和几个焊枪嘴,“都是配套的,一起带上。”
杨振平和时敬发找了个大背包,把焊条和配件装进去,沉甸甸的。电焊机则用绳子捆好,准备两个人抬着。
“再找找有没有别的能用的。”陈鑫提议,“别白来一趟。”
众人分头行动。时敬发在卧室找到了一床新被子和几个枕头,塞进背包——修理厂的晚上太冷了,有被子能好过点。杨振平在厨房翻出半袋大米和几瓶酱油醋,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马风宇则在电视柜抽屉里找到几节新电池和一个手电筒,手电筒还能用,光柱很亮。
老周从卧室的衣柜里拿出两件厚外套,递给陈鑫一件:“穿上吧,早晚凉。”他自己也穿上一件,又往口袋里塞了几张全家福,照片上的他和媳妇笑得很灿烂。
“差不多了。”陈鑫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该回去了,早点赶回修理厂。”
众人把东西整理好,杨振平和时敬发抬着电焊机,马风宇背着焊条和配件,老周拿着找到的物资,陈鑫断后,手里的短钢管始终握在手里。
走出防盗门时,陈鑫特意回头看了眼这个家。昏黄的灯光下,一切都保持着末世前的样子,仿佛主人只是出去买菜,随时会回来。可他知道,这里再也回不去了。
楼道里很安静,刚才那只运动服丧尸的尸体还躺在楼梯上,黑血顺着台阶往下滴。众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尸体,往楼下走。
快到一楼时,陈鑫突然停住脚步,示意大家安静。
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刚才的动静吸引过来了。
“有丧尸!”马风宇的声音发紧,紧紧攥着手里的钢筋。
陈鑫走到单元门口,撩开门帘一角往外看。只见胡同口不知何时聚集了五六只丧尸,正摇摇晃晃地往这边走,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吸引来的。
“数量不多。”陈鑫低声说,“杨振平,你和小发抬着电焊机先走,从胡同另一头绕出去,去警车那儿等着。我和老周、小马解决它们,马上跟上。”
“不行,我不能走!”杨振平立刻反对,“要走一起走,我举着盾能顶住!”
“别废话!”陈鑫的语气很坚决,“电焊机不能丢,这是咱们改装货车的关键。你们先走,我们很快就来。”
时敬发也说:“听鑫哥的,我们先去开车,在胡同口接应你们。”
杨振平还想说什么,被时敬发拉了一把。两人抬着电焊机,小心翼翼地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往胡同另一头走。
陈鑫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向老周和马风宇:“准备动手。”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单元门,冲了出去。
胡同口的丧尸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嘶吼着朝他扑来。陈鑫没慌,侧身躲过最前面那只丧尸的抓挠,短钢管狠狠砸在它的太阳穴上。那丧尸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老周和马风宇也冲了出来,老周手里的钢管砸向一只丧尸的腿,马风宇则用钢筋戳向另一只丧尸的眼睛。
“嗬!”被戳中眼睛的丧尸嘶吼着,挥舞着手臂抓向马风宇。马风宇吓得连忙后退,差点摔倒。
陈鑫眼疾手快,冲过去一脚踹在丧尸的胸口,把它踹得后退几步,随即跟上一钢管,砸断了它的脖子。
“小心点!”陈鑫喊道。
老周已经解决了自己面前的丧尸,正帮马风宇对付另一只。他的动作虽然不如陈鑫熟练,但很勇猛,钢管舞得虎虎生风,逼得丧尸连连后退。
陈鑫解决了最后一只丧尸,喘着粗气,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走!”
三人不敢耽搁,快步穿过胡同,往警车停放的巷子走去。远远地,就看到警车停在那里,杨振平和时敬发正焦急地等着他们。
“快上车!”时敬发看到他们,立刻打开车门。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电焊机和物资搬上车,陈鑫发动汽车,警车“呜”的一声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巷口。
车窗外,老周的家越来越远,那栋灰色的居民楼在夕阳下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剪影。陈鑫握着方向盘,心里很踏实——有了电焊机和焊条,货车的改装就能完成了,他们就能开着车去更远的地方寻找物资,就能在这个末世里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他看了眼副驾的老周,老周正望着窗外,眼神里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坚定。陈鑫知道,他和他一样,都在期待着一个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