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牧农场的晨雾刚被朝阳撕开一道口子,陈鑫就站在新立的哨塔下,看着杨振平和王天凯给木闸门刷最后一遍防腐漆。金黄的漆料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王天凯用刷子尖仔细地勾着木纹里的缝隙,嘴里还念叨着:“这漆得刷三遍,不然过不了冬。”
“鑫哥,赵磊和钱斌一早就在菜地里帮忙了。”林溪端着药碗从宿舍方向走来,碗里是给王铁柱熬的草药,蒸汽氤氲着她的脸颊,“赵磊说他以前在警校学过格斗,想教大家几套防身术。”
陈鑫点头,目光掠过菜地——赵磊正弯腰帮李梅拔草,动作算不上熟练,却透着股认真劲;钱斌则蹲在田埂上,给张守义递着水壶,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张守义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这两个警察昨天傍晚跟着他们从供销社回来后,倒没显出什么生分,很快就融入了农场的节奏。
“时敬发他们也该回来了。”陈鑫看了看日头,算算时间,时敬发和刘二娃出去已经三天,按约定今天该返程了。他心里难免有些嘀咕,毕竟是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谁也说不准会遇到什么。
杨振平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放心吧,时哥那本事,就算遇到尸群也能跑回来。再说还有二娃,那小子现在射箭准得很。”他拍了拍手里的漆刷,“等他们回来,让老周给那辆破摩托也刷层漆,看着就精神。”
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了摩托车的引擎声,不是一辆,而是两辆,断断续续的,像带着伤的野兽在喘息。众人立刻停下手里的活,朝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两条烟尘轨迹从公路尽头涌来,越来越近,能看清前面是时敬发骑的嘉陵摩托,后面跟着的是刘二娃,车斗里似乎还坐了人。
“回来了!”刘二娃的母亲赵春燕第一个反应过来,手里的菜篮子都顾不上放,快步往门口跑,赵磊和钱斌也跟着迎了上去,下意识地摆出戒备的姿势。
摩托车在农场门口停稳,时敬发跳下车,腿一软差点摔倒,被陈鑫一把扶住。他的脸色比出发时黑了好几个度,下巴上冒出了胡茬,左眼下方还有道新的划痕,渗着血痂,身上的工装沾满了泥和油污,复合弓的弓弦都磨断了一根。
“时哥!”杨振平冲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头盔,“咋弄成这样?遇到麻烦了?”
时敬发摆了摆手,喘了半天才说:“先……先看看他们。”他指了指刘二娃的摩托车,车斗里坐着两男一女,都低着头,看不清脸,只有肩膀在微微颤抖。
刘二娃也下了车,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是用撕下的裤腿临时包扎的,脸上沾着灰,眼神却亮得很:“鑫哥,我们在物流园救了他们,他们快没力气了。”
陈鑫这才看清车斗里的人:左边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磨破了,手里紧紧攥着个扳手;中间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扎着马尾,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怀里抱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像是怕被人抢了;右边是个年轻小伙子,顶多二十岁,穿着运动服,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有块淤青。
“先把他们扶下来。”陈鑫招呼着,赵磊和钱斌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三人从车斗里扶下来。那女人脚一沾地就踉跄了一下,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东西——是半袋压缩饼干,包装已经被蹭破了,掉出两块在土里。
“别碰!”女人尖叫着扑过去,把饼干紧紧抱在怀里,眼神里满是警惕,像只护崽的母兽。
“没事,没人抢你的。”林溪走过去,声音放得很柔,“我们这儿有吃的,玉米粥、红薯,管够。”她从口袋里掏出块糖,递过去,“先含块糖,补充点力气。”
女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林溪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时敬发,才慢慢接过糖,剥开纸塞进嘴里,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地淌,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我叫马国栋,是物流园的货车司机。”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先开了口,声音沙哑,指了指年轻小伙子,“这是我儿子马小帅,那是我们园区的库管员,叫方敏。”他顿了顿,眼圈也红了,“园区被尸群围了五天,就我们三个从通风管道爬出来,要不是时兄弟和二娃兄弟,我们早就……”
时敬发靠在摩托车上,喝着杨振平递来的水,接过话头:“我们到物流园时,他们正被十几只丧尸堵在仓库里,方敏用叉车顶着门,马师傅爷俩在里面找工具,再晚去半小时,门就被撞开了。”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划痕,“翻墙进去的时候被铁丝划的,不碍事。”
刘二娃补充道:“我们还在物流园找到两箱压缩饼干,还有半桶柴油,都在车斗里。方姐说她知道种子站的位置,里面可能有小麦种子,就是太远了,我们没敢去。”
“种子站?”陈鑫眼睛一亮,这正是他们需要的,“具体在哪?”
方敏已经缓过劲来,擦了擦眼泪说:“在临海郊区的农技站,离物流园大概十公里,我以前去送过货,里面有个恒温库,专门存种子的,说不定还没坏。”她的声音细细的,却很清晰,“就是那里靠近市区,丧尸肯定多。”
陈鑫点了点头,心里有了计较。“先让他们歇歇,林溪,带他们去空着的宿舍,找点干净衣服,弄点吃的。”他转向时敬发,“你们俩也赶紧洗洗,换身衣服,老周说给你们留了土豆炖肉。”
“还是鑫哥懂我!”时敬发笑了,脸上的疲惫淡了些,“对了,我们在物流园还找到个好东西。”他从车斗里拖出个长条形的布包,打开一看,是把油锯,比杨振平那台新多了,“马师傅说这是进口的,劲儿大,锯木头快得很。”
马国栋腼腆地笑了笑:“我以前开货车拉过这玩意儿,知道咋保养,以后劈木头的活,我能帮忙。”他儿子马小帅也赶紧说:“我会修电动车,摩托车也懂点,能帮老周师傅打下手。”
方敏抱着那半袋压缩饼干,小声说:“我在库管部待了三年,会记账,能帮张大爷清点物资。”
陈鑫看着他们,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些人各有各的本事,正好能补农场的短板。“欢迎你们。”他伸出手,“青牧农场虽然不大,但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
马国栋愣了一下,连忙伸出手,紧紧握住陈鑫的手,眼里的感激差点又化成泪:“谢谢……谢谢你们收留我们……”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农场的木闸门上,新刷的漆料反射出温暖的光。时敬发和刘二娃被杨振平拉着去吃饭了,林溪带着马国栋父子和方敏往宿舍走,赵磊和钱斌则帮着把车斗里的物资卸下来,张守义坐在小马扎上,已经开始和方敏打听物流园的物资情况。
陈鑫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嘴角忍不住上扬。农场又添了新成员,就像老树发了新芽,虽然未来的路还会有风雨,但只要大家心齐,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
远处的菜地里,赵春燕正给刘二娃的胳膊换药,少年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在跟母亲说物流园的趣事。陈鑫知道,这就是青牧农场的模样——有伤痛,有疲惫,却永远不缺希望和暖意。
种子站的事可以从长计议,但眼下,看着这些风尘仆仆却眼里有光的归客和新面孔,他觉得,这个家,又热闹了几分,也更结实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