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归途染成金红色时,青牧农场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孙老实和两个俘虏挑着沉甸甸的粮担,压得腰都快弯了,汗水顺着下巴滴进泥土里,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那三个获救的女人由林溪派来的方敏搀扶着,走得很慢,怀里的女孩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回来了!”哨塔上的马风宇扯着嗓子喊,声音里满是兴奋。闸门“嘎吱”一声被拉开,王铁柱坐在轮椅上,手里还握着那把左轮,看见队伍里的粮担,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张守义拄着拐杖,也跟着凑到门口,远远看见粮担的轮廓,激动得直哆嗦。
“粮食!真把粮食运回来了!”张守义嘴里念叨着,要不是方翠兰扶着,差点摔倒。
陈鑫走在最前面,肩上扛着半袋玉米碴子,额角的汗珠子滚进眼里,涩得他眨了眨眼。“铁柱,张爷,让大家出来搭把手。”
“哎!哎!”王铁柱赶紧应声,冲仓库方向喊,“二娃!小时!都出来卸粮!”
农场里瞬间热闹起来。杨振平带着几个年轻汉子跑过来,接过俘虏肩上的粮担,往仓库里搬;时敬发指挥着把主楼里找到的几袋面粉扛下来,面粉袋子上还沾着灰,却散发着让人踏实的麦香;林溪端着水迎上来,先递给那三个女人,又给陈鑫和孙老实他们每人递了一碗,水里加了点盐,喝下去浑身舒坦。
张守义拄着拐杖,跟着粮担往仓库挪,每过一袋粮,就伸手摸一把,像是在确认是不是真的。“玉米面、小麦粉、还有红薯干……好家伙,这得有五百多斤吧?”
“五百三十斤。”陈鑫擦了把汗,“地下室里还有些,太多了挑不动,下次再去拉。”
“够了!够了!”张守义笑得合不拢嘴,皱纹里都盛着笑意,“这些够咱们五十多口人吃俩月了!省着点吃,再掺点红薯土豆,能撑到秋收!”他突然想起什么,拉着陈鑫的胳膊,“那几个守粮站的……没出岔子吧?”
陈鑫知道他问的是啥,摇了摇头:“没添麻烦,都处理了。”
张守义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肮脏事没见过,粮站那种地方,留着的多半不是好人。
卸完粮,仓库里瞬间堆满了。金黄的玉米碴子装在麻袋里,鼓鼓囊囊地靠墙放着;雪白的面粉袋子摞在中间,像座小小的山;还有几袋红薯干和豆子,散发着干燥的香气。孙老实和两个俘虏看着这些粮食,眼睛都直了,喉结忍不住上下动了动——他们多久没见过这么多粮食了。
“林溪,给他们弄点吃的。”陈鑫吩咐道,“让他们在仓库旁边的空屋歇着,派个人看着。”
“哎。”林溪应着,又给那三个女人和孩子安排了住处,就在自己的帐篷旁边,方便照看。那几个女人还是没怎么说话,但眼神里的麻木淡了些,接过林溪递来的玉米饼时,说了声细若蚊蚋的“谢谢”。
忙完这些,天已经擦黑了。陈鑫让时敬发和杨振平带着人巡逻,自己则和王铁柱、张守义坐在仓库门口,借着马灯的光,盘点起农场的家底。
张守义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记着账。“我先说说粮食。”他清了清嗓子,翻开本子,“原来剩的玉米还有三百斤,红薯一千斤,土豆八百斤,加上今天拉回来的五百三十斤,现在总共是……”他算了半天,“玉米八百三,红薯一千,土豆八百,面粉和豆子另算,够吃了,真够吃了。”
王铁柱点了点头,接过话头:“武器方面,机枪两挺,子弹还剩两百五十发;步枪21把,子弹412发;手枪9把,子弹56发;土造猎枪3把,霰弹29发;还有钢管、砍刀、咱自己做的短矛这些,够用。”他顿了顿,“就是机枪和步枪子弹得省着用,打完了没地方补。”
陈鑫嗯了一声,补充道:“陷阱和燃烧瓶还有不少,土雷剩了八个,西坡的壕沟和鹿角桩得再加固加固,这次能打退他们,陷阱起了大作用。”
“工具呢?”张守义又问,“翻地得用犁,播种得用耧,咱们那几副老农具都快散架了。”
“粮站主楼里找到两把新铁锹,还有个耧,就是少了个零件,老周要是在,肯定能修好……”王铁柱说到这,声音低了下去。老周的死,是大家心里的一根刺。
陈鑫沉默了片刻,道:“让孙老实他们修,他说以前在粮站干过杂活,应该懂点。实在不行,咱们自己琢磨着弄,总能弄好。”
“药品不多了。”林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小木箱,“碘伏剩半瓶,绷带还有一卷,止血粉快没了,退烧药只有两瓶。今天救回来的那几个……身上有伤,得好好处理,不然怕发炎。”
陈鑫皱了皱眉:“明天让时敬发带两个人,去附近的村子找找,看看有没有废弃的诊所,说不定能找到点药。”
“种子够吗?”王铁柱突然问,“马上要种冬麦了,咱们的麦种还剩多少?”
“够种三亩地的。”张守义赶紧说,“粮站里还找到点油菜籽,明年春天能种。要是能再找些蔬菜种子就好了,总吃红薯土豆,大家嘴里都淡出鸟了。”
陈鑫笑了笑:“会有的。”他看着仓库里堆得满满的粮食,心里踏实了不少。从最初的一无所有,到现在有粮、有武器、有住的地方,还有这一群愿意跟着干的人,已经不容易了。
“对了,那两个归降的看守,还有孙老实他们三个,咋办?”王铁柱问,“真留着种地?”
“留着。”陈鑫毫不犹豫,“孙老实会种地,那两个看守以前是络腮胡的兄弟,懂点拳脚,让他们跟着巡逻,也算人尽其用。”他顿了顿,“但得盯紧了,先不给他们武器,等观察段时间再说。”
张守义点头:“该这样,人心隔肚皮,不能大意。”
马灯的光摇曳着,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仓库里的粮食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让人觉得安稳。远处传来时敬发巡逻的脚步声,还有哨塔上铜铃偶尔的叮当声,一切都在慢慢恢复秩序。
“明天开始,分拨干活。”陈鑫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杨振平带几个人翻地,准备种冬麦;时敬发去寻药,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危险;孙老实他们修农具,加固栅栏;林溪照顾那几个女人孩子,再清点下衣物,天快凉了,得找些厚衣服。”
“我呢?”张守义问,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顿了顿。
“您老负责管账,粮食怎么分,种子怎么留,您说了算。”陈鑫笑着说。张守义一辈子跟粮食打交道,让他管账最合适。
张守义乐了:“行!这活儿我熟!”
王铁柱也跟着笑,转动轮椅往仓库里挪:“我去看看那几袋面粉,得找个防潮的地方搁着,别霉了。”
陈鑫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暖融融的。他走到仓库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田野。夜色很深,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丧尸的嘶吼,却不再让人害怕。有粮,有人,有盼头,这就够了。
风从田野里吹过来,带着麦秸秆的清香。陈鑫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这世道,危险随时可能降临。但只要他们守着这片农场,守着这些粮食,守着彼此,就一定能熬过这个冬天,等到明年春天,地里长出新的庄稼。
仓库里,张守义正小心翼翼地用布把面粉袋盖好,嘴里还在念叨着:“省着点吃,能吃到麦收……”王铁柱的轮椅碾过地上的稻草,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马灯的光晕里,粮食的香气弥漫开来,像一个温柔的承诺,笼罩着青牧农场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