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蝉鸣裹着槐花香,漫进林默棋艺馆的天井。周明轩坐在老梨木棋盘旁,看着周承宇给“全球棋友录”盖邮戳,册子上盖满了137个国家的邮戳,最新一页贴着张合影——埃及的阿米尔、巴西的卢西亚娜、中国的林思棋,在老槐树下笑得露出牙齿。
“爷爷,这是今年收到的第832封认亲信,”少年举起封信,信封上画着颗会飞的“兵”,“挪威的老棋手说,他父亲1965年跟太爷爷下过棋,现在要带孙子来续缘。”周明轩的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突然想起1956年的夏至,林默在棋馆门口挂了块木牌:“来者皆是客,坐下便是缘”,那时的蝉鸣和现在一样急,却掩不住棋子碰撞的脆响,像无数段缘分在石桌上生根。
赵淑兰的藤篮里装着“结缘棋”,是用老槐树的枝桠削成的简易棋子,每个“兵”的背面都刻着个“缘”字。老人把棋子分给初来的游客:“林老师说,‘棋子碰着棋子,就是缘分撞着缘分’,”她指着墙上的照片,“你看这些笑脸,哪张不是从一颗棋子开始的?”有对法国夫妇捧着棋子红了眼,他们的祖父曾是林默的对手,临终前嘱咐“一定要去老街,说声谢谢”。
穿汉服的苏晚带着团队在整理“棋缘档案”,发现全球有287个家庭的三代人都与老街有渊源:1970年,父亲在这里学棋;2000年,儿子来此参赛;2050年,孙子带着孩子来认亲。“这就是林默先生说的‘棋缘如藤蔓’,”苏晚把这些故事编成图谱,“缠缠绕绕,把全世界的人都缠成了亲戚。”档案柜最底层,压着张褪色的车票,是1959年某位孤儿来看林默时留下的,票根上还粘着颗槐花瓣。
林思棋的“时光棋廊”里,新添了“缘分树”。游客可以把与棋有关的故事写在彩带上,系在树枝上:有位医生说,他用林默的“守中带攻”思路救了病人;有个学生写,靠“兵过河”的韧劲考上了大学;最动人的是条幼儿笔迹:“我爸爸在火星下棋,他说林爷爷是我们的大媒人。”小姑娘踮着脚系新丝带,蓝布衫的衣角扫过老树枝,惊起几只麻雀,像衔着缘分往远处飞。
午后,“全球缘分会”在线上开始了。屏幕上,各国棋友轮流讲自己的故事,讲到动情处,总会有人说“要不是林默先生……”。当叙利亚的“林光”举着颗石子说“这是我和老街的第一颗缘”,所有窗口同时举起相似的物件——颗旧棋子、张老照片、片槐树叶,像全球在同步展示家族的传家宝。
赵小远举着平板电脑跑来,屏幕上是“棋缘地图”的实时更新:有对印度兄弟骑着自行车,正沿着当年林默教棋的路线骑行;有位美国老人带着林默的棋谱,在南极科考站教队员下棋。“您看这个定位,”男孩指着赤道上的光点,“他们在轮船甲板上摆棋,说要让缘分绕地球一圈。”
周明轩把地图存进《棋乡年鉴》,抬头时,看见夕阳穿过“缘分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无数颗跳动的“兵”。“他这辈子没想着攀缘,”老人合上本子,“就想做个棋盘,让路过的人都能坐下对弈——你看现在,这棋盘长出了根,结满了果。”
天快亮时,第一缕阳光照在棋馆的木门上,“来者皆是客”的木牌在风里轻晃。周明轩推开 door,看见石桌上的露水凝成颗颗圆斑,像副未下完的棋,而最中央的圆斑里,浮着片新落的槐花瓣,正等着被人拾起。他知道,这是林默在说:看,棋缘真的岁岁相逢,从老街的蝉鸣到全球的潮声,从1950年的木牌到往后的千百年,只要还有人愿意坐下,缘分就永远不会散场。
市集的炊烟漫过“缘分树”,赵淑兰的“结缘棋”发完了最后一袋,周承宇在给新到的棋友录信息,林思棋把最长的丝带系在最高的枝桠。夏至的蝉鸣又急了些,像在催着新的缘分快点来,而那些系在风里的故事,正顺着丝线、顺着电波、顺着每个下棋人的脚步,往更远的地方飘——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最好的缘分不是刻意寻找,是当你握住棋子时,发现对面早有人笑着等你,说声“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