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不待百官反应,给了睢茂一个眼色。
睢茂领会,随即高声宣道:“宣户部主事孔偃进殿!”
听到这声宣召,萧业的心彻底安定了!他看了御史大夫一眼,应谌与他一样平静。
殿上百官却是一脸愕然,魏承昱和魏承煦亦是面带惊讶。
孔偃来到殿上行了礼,“臣户部主事孔偃,见过陛下!”
睢茂请出圣旨,宣读道:
奉天承运
皇帝敕曰:户部主事孔偃,才德兼备,经世致用,实社稷之栋梁,兹特授尔为户部尚书,锡之敕命,于戏!
钦此!
这道圣旨对孔偃来说也是突然,但圣旨已下也容不得他多想,便跪地叩谢皇恩接了旨。
反应过来的大臣们不干了,两党争得面红耳赤,竟被个无名小卒捡了漏。
于是两党此时一致对外,纷纷站了出来,质疑孔偃资质不够,难当此任。
皇帝望着他们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指出:“殿中的诸位,哪一个不是由朕擢拔?怎么朕当时启用你们的时候,你们不说朕的眼光不行,等到朕用孔卿的时候却来质疑朕的选人眼光?
还是说,你们无法胜任职责,是朕当初看错了你们?若是这样,大可以出列将位置让出来,朕再选有能之人!”
此话一出,众臣面面相觑,谁还敢说个不字!于是,孔偃便成为了新任的户部尚书。
退朝之后,刚刚还在大殿上差点打起来的大臣们,此刻又是和气一团,见到孔偃也纷纷祝贺,无论是豪门还是寒门,两党都想将他拉为己用。
御史大夫应谌见状,意味深长的啧啧两声。
张极维正好从旁经过,站在应谌身旁感叹了一声,“从六品到二品,天恩浩荡啊!”
应谌抚了抚被火燎短的胡须,没有答话。
此时,魏承昱从两人身边大步走过。
张极维见了,从后小跑几步赶上了他。“常山王殿下,恭喜啊!不承想竟是孔偃出任了户部尚书!”
魏承昱停下了脚步,面容严肃地看着他,正色道:“本王从未向父皇推荐过任何人选。
父皇虽然向本王打听过他,但本王对他知之甚少。即便他曾在户部的案子上出过力,本王对他能否胜任户部尚书一职,也是持观望态度!
张大人如果对户部尚书人选有任何疑问,可以去问父皇!”
张极维以为孔偃是魏承昱推荐的人。毕竟那天陛下忽然态度大变对其关心起来,又将其单独留下,父子俩不知谈了什么。
而且,国库盗银案完结两天了,陛下也没下旨催促常山王回黑山,反而让他今日来上朝了!
这是极不寻常的事情,张极维怎么能不多想?
他讪讪的笑道:“他虽非殿下举荐,但殿下对他有救命之恩,日后对殿下定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魏承昱打断了,“张大人慎言!无论由谁举荐,都是大周的臣子,为君分忧,为民做官!
本王记得,刚刚在殿上张大人也曾举荐大学士宋奚,难道不是出于公心而是为了以后的便宜吗?”说罢,便甩袖离去了。
张极维被呛了一通,脸色难看的杵在原地。
应谌抚着胡须缓缓走了过来,笑道:“哎呀,都说常山王率直,这怼起人来,真是丝毫不留情面啊!我说张大人,你没事惹他干嘛!”
嘲笑张极维两句后,应谌也悠哉哉的走了。
张极维“呸”了一声,低声骂道:“你也是茅坑里的臭石头,什么玩意儿!”
走在百官之后的萧业看到了全部的经过,嘴角隐隐扬起弧度。
其实朝堂之上,不止豪门党和寒门党,还有一个更为隐蔽的党派——帝党。
他们不会轻易站队储君候选人,除非皇权已决定更迭。
应谌便是帝党,也是陛下的耳报神。
正如陛下选中无门无派的他来查“户部盗银案”一样,这次户部尚书的位置陛下也不会让两党插手。
所以,当不党不私、直言弊病的孔偃出现在讼棘堂帮忙查账时,这个户部尚书的人选就有了着落。
而他之所以叮嘱魏承昱不可推荐,为的便是让多疑的陛下放心启用孔偃。
萧业沿着百官出宫的道路向前走着,忽见两名内侍向其走了过来。
“这位便是新任的大理寺卿萧大人吧。”
那两名内侍来到跟前向萧业行了揖礼。
“正是在下。”
萧业还了礼,这些内侍虽然无品无衔,但背后的主子不定是哪宫的贵人。
为首的内侍温声说道:“太后娘娘宣召,萧大人请吧。”
太后?这倒出乎萧业的预料。但他转念又一想,万一是皇后假借太后之名骗自己入后宫行陷害之事怎么办?
便从袖中取出两锭银子,塞到两名内侍手中,不动声色的笑道:“太后娘娘宣召,不敢耽搁。有劳公公帮我给宫门外等候的仆从传句话,就说让他们先去九曲阁买了酒,再来接我。”
那两名内侍收了银子,其中一人便去传话了。
萧业在内侍的引领下,经过玉带巷,朝着后宫而去。
穿过一座座高楼殿宇,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园子。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假山竹林犹如绿色屏障,还有早春的花儿缤纷满目。
望着四通八达、纵横交叉的花园小径,萧业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暗记着路。
心想若是皇后真要使计对付他,自己还真有些被动。
想到这,他的神情愈加严肃起来,盘算着脱身之法。
正在思索之际,听到前方竹林里的假山后传来两个脆生生有些稚嫩的女声。
“姐姐,这化橘红是季淑妃送给皇后娘娘的,我们吃了真的没事吗?”
“怕什么,皇后娘娘让我们把这些东西丢了,这么好的化橘红丢了多可惜!还不如我们自己吃了,谁也不会知道!”
“想来淑妃娘娘也是一片好心,听说齐王着了风寒,有些咳嗽,便让自己在化州做刺史的父亲送来了化橘红,可惜皇后娘娘不领情。”
那脆生生的声音中夹杂着咀嚼的声音,听起来憨憨的:“娘娘说了,天下就没有哪个妃子不想让自己儿子当皇帝的,她一个妃子能有什么好心思?”
“可是我听说,当年陛下即位时,太后可出了不少力气,甚至梁王殿下也差点殒命!”
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这事儿我也听皇后娘娘和幻露姐姐说过,说是当年万军围城没人敢拿着兵符潜出宫去,所以陛下才被立为太子,潜出京去搬来老信国公救驾。
皇后娘娘还说了,若是太后知道陛下当年能够如此顺利搬来救兵,得继大统,恐怕那兵符就不是给陛下,而是给梁王了!”
萧业听着这对话的声音,应是两个十多岁的宫女。
他抬眼看了看那前面领路的内侍,心知无论他是皇后宫里的人还是太后宫里的人,断不会轻易饶了这二人。
不由得为那两个贪吃多嘴的宫女叹惜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