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骁接道:“殿下言之有理,但眼下他正得盛宠,又有常山王在旁虎视眈眈,殿下万不可草率行事,授人以柄啊!”
魏承煦森冷的眼眸微眯,“他到底是什么人?真有天大的胆子敢与本王作对!”
徐骁回道:“他是宁州人士,祖上开米铺,只他这一辈出了个读书人。
萧家人丁单薄,除了萧业外,只有两个女眷,是他祖母和表妹。
听说他幼时父母早逝,祖母身体不好,常年闭门不出,他小小年纪便承袭了家业。但经营不善,被人挤兑败落,这才弃商读书,走了仕途。”
魏承煦语气阴沉低缓道:“一个区区商贩之子,也敢触本王霉头!”
徐骁劝道:“殿下不必生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萧业能躲得了第一次,未必次次都能躲过!”
魏承煦看了他一眼,转头审视着手中的宝剑,双眼满含杀气,“萧业,早晚有一日,我要你死在本王剑下!”
从锦州到盛京不过四百里,若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只需两日便可赶回。
可这仁远伯养尊处优,不肯骑马,即便是坐车也不让快行。
王韧急着回去复命,懒得与他废话,叫人直接绑了,扔在了车上,只要颠不死,就快马赶路。
那仁远伯一路恐吓王韧,要到陛下面前告他一个以下犯上。
王韧嘿嘿一笑,应对道:“我们大人有陛下圣谕,查案不避勋贵。爵爷要是拒不配合,说不定我们大人还能参你一个干扰之罪!”
仁远伯被噎了一通,只能气的干瞪眼。
这天晌午,人疲马乏,一行人在路旁的树荫下歇息片刻,吃些干粮。
忽听背后密林中响起刀剑之声,捕快们听的心惊肉跳,凑到王韧跟前道:“王头,你听,这林子里头有打斗声音。”
王韧侧耳听了半晌,果真是有,且声音听着很近。说来也奇怪,这一路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打斗声,他们已听过两次了,只是这次更近些。
王韧塞了一口干粮到嘴里,虽然心下好奇,但知正事要紧,便道:“赶快吃!吃完赶路!咱们是公差,不要掺和江湖上的事。”
于是一行人歇息过后,照常赶路。等回到大理寺,鲁能和吉常、郑大勇也陆续回来了,并将相关人员全部拘拿到案。
当谈到这一路上的经历,三个捕头发现竟巧合的皆有刀剑打斗之声,吉常默然无语。
对此,萧业一言以蔽之,“江湖门派众多,争夺排名之事时有发生,与我们公门中人无关。”于是,三位班头便不再提起。
讼棘堂上,先审的是那袁放,萧业见卷上所载,袁放,年三十又五。
可眼前站着的却似一个半百老叟,头发灰白,双眼早已失去了中年精干的色彩,变得暗淡无光。
“你是袁放?”萧业放下手中的案卷,走下堂来。
“正是下官。”袁放语调平平,似无生气。
“那你可知本官召你至此所为何事?”
袁放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萧业。
忽然,双膝似承受了千斤,再也支撑不住颓然跪地,身子却仍直着,声音微颤却不掩铿锵之力:“恳求大人为小儿伸冤!”
萧业不为所动,凤眸冷淡扫视,“自你接过那买命钱,你就没有资格喊冤了。你所冤的,不过是今时今日落到了这般田地!”
“大人说的对,我早就没有资格喊冤了。我之所以苟活人世,不过是不甘,不甘杀人者逍遥法外,不甘挟势弄权者一手遮天,不甘我仕途受阻,没有出头之日,不能…替儿伸冤!
他们以我家人要挟,要我收下那一百两,但那银子我一分未动。我带着这一百两银子,从盛京到郴州,我将它锁在箱子里,我相信它有朝一日一定能重见天日!我信…我信…大人,我就是靠着这活下来的!”
堂上之人听了,无不动容。
萧业面容肃穆,眼神仍是冷峻,“济丰质库给你的当票现在何处?”
袁放颤抖着手,在身上摸摸索索,拿出了一个隔水的皮质囊袋,恭敬奉上,“下官藏于这囊袋之中,一直随身带着。他们曾想高价收取,我延说‘伤心之物,早已焚之’,这才保留下来。”
谷易接了过来,呈给了萧业,萧业视之,果真是济丰质库的当票,且保存完好。又望了望地上跪着的袁放,“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袁放摇摇头,“下官无话可说,惟愿大人早惩奸佞!”
萧业示意,将口供拿给他画了押,便让人将他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
鲁能看着他蹒跚麻木的背影,不禁感慨道:“也是个苦命人啊!他母亲思念孙儿,眼睛都哭瞎了,到郴州不过半年就病逝了。一年后,妻子也忧思过度离他而去。
我们在郴州找到他时,他就是这副半人半鬼的模样,听说在公署里也被人排挤,人送外号‘袁百两’。”
“这?旁人怎会知道?”王韧听了,十分惊奇。
萧业波澜不兴,解疑道:“外放的京官,自然要摸清底细来历,以免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郑大勇脾气火爆,心中不忿,“这群腌臜畜生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家害得家破人亡!”
萧业对他们的愤懑未置可否,只是嘱咐鲁能多看顾些袁放,莫让他寻了短见。
至于仁远伯卫瓘,初时还不肯招认行贿刑部尚书张极维之事,直至看到妹夫被押上了堂,才知在劫难逃,竹筒倒豆子般全都招了。
对于济丰质库的伙计,萧业略用了些刑罚,也都招了。
只有那济丰质库的掌柜嘴硬,叫嚣着他背后有人,一定会跟大理寺秋后算账,即使受了刑讯也不肯招供画押。
三个捕头亲眼看着萧业将那掌柜的塞了嘴后,取来一箱子长钉,一根一根地钉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掌柜的生不如死,口中塞了布,呜咽不清地叫骂着,让萧业给他一个痛快。
却见萧业不急不恼,亲自取来巾帕为他擦拭头上的冷汗和身上的血污。
那些钉子没有了血污的遮掩,明晃晃地贯穿着身体,有种骇人的诡异。
三个班头站在一边,连开口劝阻都给忘了。他们虽是公差,也未见过这种残忍的逼讯手法。
却听萧业幽幽道:“你放心,这些钉子全部避开了要害,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而且,我这里备着上好的金疮药,也不必担心止不住血。
我也是难得碰得上你这样的硬骨头,我记得最多的一个是钉了十二根铁钉才招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打破这个记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