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见过秋先生。”
这人虽是一身朴素的儒生打扮,但萧业却是十分恭敬。原因无他,因为此人正是三年前招揽他的梁王的代执——秋松溪。
秋松溪颇为谦逊地还了一礼。“萧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承蒙王爷关照,一切较为顺利。”萧业谦逊地答着,一面尊其上座。
秋松溪环顾了藕香阁的幽雅景致,不禁感叹一声,“早就听说盛京之中有个九曲阁,文人雅士、达官显贵争相往之,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凡之境啊!”
萧业点点头,“这个九曲阁的确布置雅致。”
秋松溪忽又叹息一声,“这样的好地方,也只有天子脚下才有!”
萧业觑了一眼他的神色,俊朗的脸上扬起了一丝微笑,好整以暇的接道:“先生莫急,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欣赏。”
秋松溪听了这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太后此次赐婚,王爷特命秋某给萧大人送份贺礼!”
说着,便将随身携带的匣子打开来,里面有一对雕刻精美的玉如意,一看就是上乘之品。
萧业见了,连忙起身拜道:“萧某一介寒士,若非王爷不吝提拔,怎会有今天?岂敢再求什么赏赐?”
“欸,萧大人莫要推辞,这并非赏赐,而是贺礼,再说王爷对萧大人,那可是一向关怀备至,视若己出啊!”秋松溪离座扶起萧业,将其安抚坐下。
“是是,能得王爷如师如父地待我,萧业三生有幸!请秋先生转告王爷,萧业在京城必为王爷扫清障碍!”
秋松溪颔首,叹息道:“萧大人不但谋略过人,而且忠心可嘉!怪不得王爷说,京城之行非萧大人不可!”
“能为王爷效犬马之劳,是萧业的荣幸!只是,这贺礼实在受之有愧,王爷能想到萧业孑然一人,为我操心婚事,萧业已是千恩万谢了!”
秋松溪听后愣了一下,随后朗声笑道:“萧大人以为太后指婚是王爷所请?”
萧业故作惊讶道:“难道不是吗?”
“哈哈!当然不是!王爷还以为是萧大人在京中闯出了名头,惹了谢家姑娘看上了呢!”
萧业轻扯了嘴角,秋松溪的反应似乎没有破绽。“还请秋先生回去禀告王爷,萧业定会以大事为重,绝不会耽于儿女情长!”
“有萧大人这番话,我便放心了。来的时候听说,那谢家二姑娘极美,还真有些担心,萧大人陷于温柔乡中,磨灭了志气。”
萧业轻蔑地笑道:“先生岂不闻‘红粉佳人是骷髅,倾国倾城化白骨’,这世间的一切表象不过一瞬,唯有千秋功业才能万载流芳啊!”
“好!说得好!秋某当与萧大人满饮一杯!”
对他们这些谋士而言,这句话简直说到了秋松溪的心坎里。
放下酒杯,秋松溪又道:“这次户部的案子,王爷对萧大人赞不绝口,既斩断了齐王的财路,又获得了陛下的赏识,可谓是一举两得!”
接着,又话锋一转,有些遗憾地说道:“只是,这次召回了常山王,不知日后会不会有些阻碍?”
萧业知道,梁王这是怕斗倒了齐王后,又起来个常山王。
“先生放心,常山王在京中只是个挡箭牌,他是“二字郡王”,在边关十余年,未曾被重用。
即便日后陛下有心扶持,这离心的十二年和当年之事终究是根拔不掉的刺!只要稍加提醒,不怕父子不会再次反目!”
秋松溪点点头,对此说法很认可。
萧业又道:“眼下,王爷的心腹大患仍是齐王。齐王参政多年,根基很深,虽丢了一个户部,但还有兵部、刑部,特别是兵部,掌管天下兵马。若是再给齐王几年,恐怕陛下也要惧其三分!”
“说起来,户部尚书的位置落入了旁人之手,实在可惜!”秋松溪摇摇头,颇为遗憾。
“户部的库银失盗,让陛下已有些心惊,因此群臣推荐的人选皆不想用,才选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吏擢拔。
不过好在,此人不是齐王的人,又因查账得罪了齐王,日后可以慢慢拉拢。”
秋松溪深以为然,开口道:“也罢,只能如此了。下一步,大人准备如何?”
萧业略略思忖,放下了酒杯,“这几日,大理寺办了几桩小案,都与流窜入京的沂州流民有关。从他们口中得知,齐王在沂州的赈灾并不尽如人意,甚至可以说是欺君!”
秋松溪沉吟道:“听说前些日子,沂州各官员纷纷上书为齐王请功,陛下在早朝时重重嘉赏了他。”
萧业点点头,“正是!”
秋松溪饮了一杯酒,细长的眼睛盯着萧业,“陛下对齐王寄予厚望,揭了沂州赈灾,可就明确冲着齐王去了!萧大人想好了?”
萧业明白他的意思,揭了沂州赈灾的底,不光打了齐王的脸,还打了陛下的脸,一个不小心便会把自己填进去。
“萧某明白,但此事还需王爷定夺。”
秋松溪注视其片刻,忽而笑了起来,“王爷真是没有算错,萧大人做事果然干错利落,直切要害!”
萧业扯了扯嘴角,“哦?王爷也有此意?”
秋松溪点点头,“王爷此次派我入京,便是要我协助萧大人,用沂州再为齐王加把火!”
萧业温润笑道:“王爷虽不能离开越州,但耳聪目明,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老人家!”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却有种被人看破的危机感。
梁王智谋比齐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被困越州,但暗中经营的庞大商业版图和耳目遍天下!
这些年,若非陛下将其软禁于越州施展不开,这大周朝堂会是什么样子还未可知!
秋松溪阴沉地笑了两声,端起了酒杯向萧业示意道:“王爷只是这么一提,具体要如何运作,还得萧大人费心。”
萧业奉陪过后,沉吟一会儿,说道:“沂州过于偏远,陛下在皇城之中看不到民间疾苦,还要有劳先生将灾民往盛京引一引!”
“萧大人已想好了计策?”秋松溪啧啧两声,“怪不得王爷如此偏爱萧大人,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秋先生过誉了,此事还需先生成全!”萧业又为秋先生满上一杯。
“萧大人不必客气!”秋松溪捻了捻修整漂亮的胡须,笑吟吟地道。
白日的喧嚣很快过去了,盛京又迎来了漫长的黑夜。
沁园中,萧业今日不比往日的轻松。梁王忽然派了秋松溪进京,他在京中行事便要更加谨慎。
“我一直以为,皇叔将三州富庶之地奉还朝廷,改封越州是自愿。”
听闻萧业与秋松溪谋划之事,魏承昱忽然心生感慨。
萧业挑了挑眉,“当年,梁王为掩护陛下出宫求援老信国公,引开追兵被俘,差点丧命!
后来因府兵逾制引起陛下忌惮,改封越州,着骁勇军护卫。名为护卫,实则监禁。梁王心中怎会没有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