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蔻没有答他,而是焦急反问道:“那你家公子是不是有隐疾?”
谷易刚把糕点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反问:“什么隐疾?”
绿蔻没想到他竟迟钝到这个份上,连“隐疾”是什么都不知道,当下羞红了脸,但为了姑娘的终生幸福,她又不得不打听清楚。
如果萧业真是有隐疾,那她家姑娘就要守一辈子活寡了!她在谢府听厨娘嬷嬷们私下说过,守寡又无子女依靠的女子可惨了!
如若真是那样,她一定要跟姑娘说清楚,让她早日脱离苦海!
于是,即使难为情,绿蔻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解释道:“‘隐疾’是什么你都不知道,真是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
告诉你,‘隐疾’就是,就是你家公子到底能不能人道,能不能生儿育女!”
话音刚落,谷易“噗”的一声把嘴里的糕点喷了出来,接着狂咳不止,差点被呛死。
他之所以受此惊吓,不仅仅是因为绿蔻这“直白”的话语,还因为他发现,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公子就倚在门旁,双手抱臂,神情清冷的看着他们。
谷易喘过来了气,慌忙站了起来,紧张道:“公子,公子…”
见他这么吞吞吐吐,绿蔻更急了,难不成还真是?
“你倒是快说啊,你家公子到底有没有隐疾?”
谷易哪里说得出来,他已经拼命使眼色了,可这个丫头也太过愚笨了,竟然还在追根究底,句句不离“隐疾”!
当下便把心一横,大声说道:“公子你饿了没?这里有糕点!”
绿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样子是在害羞?
“喂,你胡说什么?喊你家公子干嘛…”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不饿,你吃吧。”
空气瞬间凝固,绿蔻立马僵坐在原地,张开的嘴巴都忘了闭上。
片刻后,在一片死寂中,绿蔻小心地站起身来,声音如蚊:“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说完转身向萧业行了一礼,只是头低的深深的。
谷易见了,不禁深感同情。
行完礼后,绿蔻拔腿便走,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却不想被萧业叫住了。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淡然,听不出来是否生气。
“告诉你家姑娘,等下我会过去。”
绿蔻答了声“诺”,拐出院门,便飞奔逃窜了。
隐庐中,谢姮正在灯下读书,见绿蔻急急慌慌地进来,热了一头的汗。
便随口问道:“干嘛去了?晚饭后便不见了你人影。”说完又低头看书去了。
绿蔻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萧业那意思是不是来找谢姮算账?一时没了主张,想着要不要把她私自去找谷易打听情况的事告诉谢姮。
正在犹豫间,却见晦暗的夜色下,云起斋的那对主仆已然来到了院中,登时又提心吊胆起来。
谢姮见萧业来了,莹润如玉的脸上微微泛红,她亲手奉了茶,恭敬地问道:“夫君可是有事吩咐?”
萧业端坐在主位上,淡然的眸子扫了紧张畏缩的绿蔻一眼,又看了看平静无波的谢姮一眼,便知刚刚云起斋的事情,与她无关。
他声音沉缓的说道:“明天,我祖母和表妹会来,你有些准备。”
祖母?表妹?谢姮听后难掩吃惊的看着他。
萧业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自他们成亲以来,谢姮从未听他提过家人。
“她们不会在京城久住,如果你觉得拘束,明日见上一面后,可以回谢家住些日子。”
谢姮连忙摇头,“不,祖母和表妹既然来了,我理应尽为媳本分,夫君不必担心。”
萧业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她还不知道他祖母就是冲着她来的。
翌日,萧业没有去大理寺上值,算着时辰,打发了谷易和吉常去城门口接人。
自己则等在了府门口,身后站着阖府的仆从。
谢姮在他身侧站着,他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今日的打扮庄重了些,妆容亦鲜艳了些。她本来就极美,现在更宛如月殿仙娥,高贵典雅。
或许是察觉了他的目光,谢姮转过脸来对他盈盈一笑。
萧业没有说话,又将目光转去了别处。
不多时,一阵骨辘辘的车轮滚动声传来,谷易和吉常领着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来。
萧业投去淡漠的一瞥,脸上并无喜悦,反而有些阴沉。
赶车的车夫蓬头垢面,但是衣着却是整洁。
他“吁”了一声,勒住了马,马车正正好好停在了萧府的大门中间。
在萧府一众主仆的注视下,那车夫没有下车,却昂着头,倨傲挑衅的看着萧业。
萧业立在台阶之上一动不动,俊颜更为阴沉,一双黑眸阴骘地望着那车夫。
谢姮望着这奇怪的一幕,心中不解。
萧府的仆从在马车旁放好了马凳,吉常走到车旁,好声说道:“老夫人,到府门口了,请您和表姑娘下车吧。”
话音落了半天,那马车的帘子动也未动,车里也无人应声。
萧业的脸色已是阴森的可怕,他薄唇紧抿,黑眸如寒潭,浑身散发的冷酷凌厉让人望而却步。
谢姮心中的不安加剧,她已看出了这奇怪场景的不合理处,这两方似乎在僵持。
她微微上前半步,对萧业小声说道:“夫君,让妾身去请祖母吧。”
萧业闻言,脸上的阴寒渐渐褪去,眸光微敛,他知道谢姮请不动祖母,除了他,谁也请不动!
调整了下心神,萧业狠狠瞪了那车夫一眼,缓步走下台阶,来到马车左侧,声音略显生硬,“孙儿请祖母下车。”
谢姮也跟了过来,站在他的后侧方,恭敬道:“孙媳恭请祖母。”
马车里仍没动静,不过那车夫倒是下了车,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站立一旁,怀中抱着一把剑。
片刻,马车里有个柔顺的声音劝道:“外祖母,我们下车吧。”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谷易打起车帘,一位满脸寒霜、目光锐利的威严老妇弯腰走了出来。
她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众人,目光在谢姮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谢姮只觉得那寒冽的目光让她在心里打了个寒战。
接着,又见马车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姑娘,这个姑娘倒是一副柔顺清丽的面容,只是有些瘦弱,一双如水的眸子带着些惊惶,眉间的胭脂痣更衬得她的脸有些苍白无光。
她的目光也在谢姮的脸上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望向萧业,怯生生地叫了声“表哥”。
萧业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接着向萧老夫人伸出手。
萧老夫人刻着风霜的脸上每条皱纹都藏着愠怒,不悦地看着他。
萧业也直直对上她的眼睛,不发一言,但举在半空中的手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