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眼眸一凝,随即收了剑,住了手。
“你受伤了?”
萧业也停下了闪躲的脚步,伸手摸了摸胸膛上温暖黏腻的地方,伤口裂开了。淡淡回道:“一点儿小伤。”
谷易这时走了过来,认出了那把剑,是仲连!便不满的说道:“仲连,你怎能还对公子出手!”
仲连没有理会他,拉下了遮住脸庞的面罩,继续对萧业问道:“为什么不拔剑?”
“我没有剑。”
“你腰间绅带里应是一把软剑吧。”
“你怎么知道?”
“在我刚刚出现的瞬间,你第一反应是摸向腰间!只可惜,我的剑出卖了我,看来下次,我要换把剑。”
也是因此,他知道萧业已看破了他的身份,所以才故意不躲避谷易的袭击,逼他拔剑出手。
谁知谷易与他这般有默契,只是一片树叶就立马明晰了他的想法,停下攻势,转而观战了。
萧业笑了,“你真是天生的剑客,对手任何一点儿细微的动作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仲连不接受他的奉承,“所以你不拔剑,是因为知道自己受伤了会输?”
萧业看了他一眼,浅笑道:“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开心一些,我不介意。”
仲连收剑入鞘,冷冷道:“这次不算,下次我一定会让你拔剑!”
萧业付之一笑,“那你记得下次不要留情了。”
他与仲连交过手,知道刚刚那不过是仲连四年前的水平,而这四年,他一定精进很多。
仲连睨了萧业一眼,“一定!”
萧业脸上又挂上了淡淡的笑容,“你回来了,那常山王也该快到了,这一路上辛苦你了,特别是滨州的事,多谢了!”
仲连摇摇头,脸色没有刚刚那般冷峻了,“不必客气!不过,我倒没想到,你们朝堂争斗也会用上江湖中最不齿的手段。”
萧业知道他说的是“剑上涂毒”,面色沉肃,声音低沉道:“的确,我也没想到他会这般丧心病狂。”
仲连幸灾乐祸又略带担忧的说道:“看来,你是遇到对手了,对方的阴险和不择手段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你!”
萧业无奈一笑,“你就这么看我的?”
仲连又道:“你这萧府的防守也太弱了,我傍晚潜进来,在这里待了三个时辰,竟无一人发现我。”
萧业笑了,“有没有可能他们认得你?”
仲连不以为然,望着他捂着的伤口,拧眉道:“若是如此,你这伤又是哪里来的?”
谷易抢先回答道:“这是在城外受的伤,那日公子陪老夫人去天都山上香,被奸人埋伏了!”
仲连听后一惊,陪老夫人上香,那云檀呢?会不会有事?
萧业看他的神情,便知他在担心云檀,“你还没见过云檀?”
“遥遥看了一眼。”
“放心吧,云檀没事,那日她没去。”
仲连眼含深意的看了萧业一眼,“你的仇人可真多!”
萧业无所谓的说道:“是啊,所以明日一早你们就回宁州吧,别再来盛京了。”
仲连没有答话,转身向陶怡居走去。
萧业叫住了他,“夜深了,明日再去吧,不差这一时。”
仲连回过身来,嘴角却带着饶有兴味的笑容,“看来,你那位夫人还未让你尝到情之滋味,更未让你体会到非见一人不可的感觉。怎么?难道她还不能让你挂心?”
萧业闻言一愣,竟一时没有话语反驳,迟钝了一下后,状若无事道:“不过是七情六欲罢了,何必说的这般脱俗!”
仲连没有生气,嘲弄道:“情之一字,君尚未解其味知其意,有何资格评说?”
说罢,不再理会萧业,径自走了。
萧业无言以对,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也转身向前院的云起斋走去。
在路过一个月洞门时,他不自觉的停了下来,一双黑眸望向那片黑暗中,那是通往隐庐的方向。
这些日子,她虽然隔三差五地着人给祖母和云檀送些衣食用的东西来,但从没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谷易见状,朗声说道:“公子,夫人回谢府已快半个月了吧?也不知伤养的如何了,何时回来?”
萧业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转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很闲吗?日子记得这么清楚?”
谷易立马住了嘴,日子记得清楚也有错?
次日一早,萧业果然就打发仲连带着萧老夫人和云檀回宁州。
萧老夫人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云檀却有些不情愿,壮着胆子和这个她一向又敬又怕的表哥讨价还价:“不等表嫂回来了吗?这样不辞而别会不会不太好?”
萧业冷淡的眸子扫了她一眼,语调清冷道:“不必了,半个时辰后,我送你们出城。”
说罢,转身便走了。
云檀不知道傅家与谢家的瓜葛,私以为,虽然之前外祖母不喜欢谢姮,但那是过去。
现在外祖母已经知道了她和仲连的事,也不再强求任何,谢姮真正的成了她的表嫂,和他们是一家人了。
何况,谢姮曾为了救外祖母涉险,理应关心下她的伤势如何,好好话别才对。
这样不告而别,谢姮知道了,一定会难过的。
但刚刚萧业的那个冷冷的眼神和明显逐客的话语,让她噤若寒蝉,便求助似的看向外祖母和仲连。
却见外祖母难得平静的接受了这突然的安排,已经着冯嬷嬷收拾行囊了。
仲连则走到她身边,温声道:“他自有他的道理,盛京事多,我们还是尽快回宁州比较好。”
一个时辰后,盛京城外的十里长亭外。
萧老夫人和云檀坐在马车上,仲连则与萧业、谷易站在稍远些的地方话别。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四年前,我到底是输是赢?”
仲连如鹰般犀利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萧业。
萧业付之一笑,“我还以为,你有了云檀,应对此事释怀了。”
仲连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是两码事,我分得清楚。”
“是吗?”
萧业浅浅一笑,丝毫不惧,泰然自若道:“你不觉得,如果没有那十八片叶子,你此生都不会遇到云檀吗?”
十八片叶子?
仲连眼眸一眯,“你承认了?”
萧业淡然扫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谷易见到仲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为铁青,忙提醒道:“仲连,你冷静些,公子可是云姑娘的表哥!”
但仲连脸上的阴寒仍是加剧,四年!四年!那可是一千四百六十个日夜!
他被这个答案折磨了一千四百六十个日夜!如果不是云檀,他早就愤懑郁丧,死在宁州的那个阴雨里了!
现在,这个人竟然云淡风轻、面不改色,甚至还恬不知耻的妄想继续糊弄下去!
“刷”的一下,银剑出鞘,一道白光在萧业颈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