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昱闻言,脸色凝重了起来,半晌后,他站起身来,踱到窗边,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声音中难掩悲痛。
“我不知道,我母亲向来康健,便是风寒也极少染上,但父皇说母亲是病逝。”
萧业眸光中闪过一丝寒冽,冷静发问:“殿下没有见过章惠皇后遗容?”
魏承昱喉结滚动,眼眶发红,无法言语。
韩璋见状代为答道:“萧先生,当时朝中有人参信国公府通敌叛国,章惠皇后便让宁嬷嬷带着我与殿下去了建章宫。
第二天,宫中传闻章惠皇后染病,五日后,老信国公与两位何将军自刎谢罪,十日后章惠皇后也……殿下一直没有见过章惠皇后。”
萧业明白了,章惠皇后应是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所以将魏承昱三人送到建章宫请求太后庇护。
却听窗边的魏承昱声音中带着干涩,“萧先生,你是不是怀疑什么?”
“殿下后来就没再去查证?”
魏承昱摇摇头,“无法查证,凤仪宫的宫人都死了,父皇说他们没能照顾好母亲。”
萧业微微蹙眉,“那太医署呢?看诊的医官呢?”
魏承昱转过身来,摇摇头,“他们都说母亲拒绝延医,连皇祖母也这样说。”
萧业沉默了,他端起茶盏润了润发堵的喉咙,章惠皇后的死与他父亲的死似乎很相似,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当年他父亲自缢前,留下了一封亲笔书写的认罪书,可他前一日寄回家的家信上明明说过他没有做错……
“对了,还有一人,他或许知晓!”窗前的魏承昱忽然脸色大变,疾步走了过来!
“谁?”
“睢茂!”
魏承昱重新坐在了萧业对面,正色道:“这些年父皇身边的人换了几拨了,只有他还在,当年他就在千秋宫侍奉了,或许他知道什么!”
萧业敛眉思索,俄而,冷静的黑眸看向了一直紧张盯着自己的魏承昱。
“殿下刚刚说睢茂时常照拂宁嬷嬷,这是为何?”
魏承昱脸上也现出了一些疑惑,不太确定的说道:
“我幼时曾听宁嬷嬷说过,有一年宫中举办“春季祈年宴”,祈求五谷丰登。
睢公公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备宴之时不小心碰翻了供品,本该要拉下去杖毙的。
是母亲对太后说,‘土地爷既受了这份供品,来年一定是个丰年!’睢公公这才捡回了一命。
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
萧业低头沉思,黑眸微眯,片刻后,他深沉的声音响起,已然冷静非常。
“我知道殿下心中有愤懑有疑惑,但此时不宜追查此事。陛下有意将殿下推至台前,争储的局面已经形成,殿下万不可自绝了前程!凤仪宫,殿下以后也不要去了!”
魏承昱听后郑重的点了点头,脸上的悲痛渐渐褪去,忽而他似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还有一事,我们在滨州遇到截杀时有一少侠出手相助,可是先生派去的人?”
萧业点点头。
韩璋惊奇道:“先生简直算无遗策!那人救了老耿的命,我代他谢过先生!”
说着,便行了大礼。
萧业连忙让谷易和樊兴将其扶起。
谷易说道:“殿下不知道,我家公子将得力助手派去了沂州,自己却遇刺了,吉常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养伤呢!”
魏承昱听后大惊,急忙关切,“先生也遇刺了?可有受伤?”
萧业淡然笑道:“无妨,所幸结果不负所望。”
魏承昱奇怪问道:“先生早就料到了?”
萧业颔首,便将歧国公世子徐若安约见一事告知。
他与齐王绝无和谈的可能,这一点儿,是他与齐王共同的认知。
所以,当他将自己和范廷这个第一、第二选择透露给徐若安后,齐王一定选择将他们都除去!
而他那日主动送祖母去上香,就是想卖给齐王一个破绽,虽然险象环生,但好在还是赌赢了!
“现在就好比下棋,齐王做的越多,动用的棋子越多,陛下就会对其越心生警惕,相对的,对殿下的扶持便会越多。”
韩璋惊讶道:“这么说陛下心中已将我们殿下当做储君人选了?”
萧业摇摇头,轻笑一声,理智的目光看向魏承昱,“在陛下的心中,殿下只是个卒子。不过殿下这个卒子已经过了河了。”
魏承昱了然,过了河的小卒子,没有回头路了!
又听萧业问道:“前几日镇南将军之子陆元咎回京了,听说陛下召见了他。奇怪的是,之后他并未回云州,也未被授职,不知陛下用意为何?殿下可曾听说?”
魏承昱摇摇头,“未曾,我回京之时并未听说此事。”
萧业陷入沉思,齐王在宫中有皇后,但魏承昱在宫中却毫无耳目。因此,每次碰到这种情况,他的消息就会比齐王迟滞很久。
他知道何良牧、姚焕之与陆元咎相熟,但又不能冒然让他们去打探,恐惹了陆元咎的怀疑。
看来,这一次,要落于齐王之后了。
但他仍安慰魏承昱,“无妨,再等几日,想来陛下定是有所安排。”
魏承昱点点头。他全然信任于萧业,他相信他虽手段诡谲,但其心清明,也相信他必将与他一起打造一个大周盛世!
……
魏承昱重被封为亲王,虽然位次上略低于齐王,但朝堂百官谁也不能对此事视若无睹。
无论是豪门党还是寒门党,心里都清楚,朝堂上已由“两王”变为“三王”。
只是与豪门党不同,寒门党并未将燕王放在眼里。在梁王看来,魏承昱不过是皇帝用来敲打魏承煦的工具,无用时便会被丢弃。
他对他这位皇兄很是了解,只要有十二年前的旧案和章惠皇后夹在中间,魏承昱就永远与储君无缘!所以他很乐于坐山观虎斗。
齐王的攻势比萧业想的还要迅速猛烈。但好在,魏承昱摆在明面上的势力并没有。
齐王与豪门党找不到准确的目标,便“疑罪从有”,将矛头对准了为燕王在沂州赈灾说过话的吏部尚书曾伯炎、礼部侍郎元道、御史大夫应谌。
这三人的年纪加在一起两百多岁了,侍奉两朝,可以说是个个老谋深算,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