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刚因沂州之功被晋位,豪门党就来势汹汹,起因为何,三人自然清楚。
信国公府得知吏部尚书曾伯炎、礼部侍郎元道被弹劾,心有不安,曾悄悄关切。
但二人对何良牧道:“无需帮助,请转告老夫人只管观战,若我二人败了,这官不做也罢!”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三人既无结党营私,也无违法乱纪,对上豪门党那是见招拆招,毫不示弱。
何况应谌掌管着御史台,负责弹劾百官,人称“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从来都是他纠别人的错,如何忍得了别人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于是怒发冲冠,吹胡子瞪眼睛,发动整个御史台,掘地三尺将攻讦他的官员挖了个底掉,谁家奢侈无度,谁家聚敛钱财,连谁家仆从私通、家风不正全都扒了出来!
豪门党见这三人难以开刀,便将他们的门生好友们牵扯了进来。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君子的朋友也不全是君子。
一时间牵扯人数日益增加,从京中扩大到地方,一场持续两月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大周官场。
孔偃和范廷也被波及,毕竟他们虽未与燕王有直接的关系,却曾共事过,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好在这二人都是皇帝提拔上来的,本身也正派,除了费了些精神,并未有丝毫损伤。
趁着把水搅浑,萧业也被拉了进来,豪门党虽抓不到他的确凿把柄,但拿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膈应膈应他,还是能够。
而在这场争斗中,齐王明面上置身事外,燕王则是真的不在其中。
萧业曾对魏承昱说道:“殿下现在唯一的优势是没有势力,所以齐王的这一顿乱拳伤不到殿下。
殿下记得不要下场维护任何人,这场争斗的赢家只有一个,就是陛下。殿下现在所能仰仗的也只有陛下。”
萧业说得对,皇帝对此很是乐见其成,御案上双方弹劾的奏章越摞越高,握在皇帝手中的把柄也越来越多。
皇帝挑挑拣拣,有些既往不咎巧妙施恩,有些暂且搁置,有些顺势罚斥。
而每每涉及豪门党和齐王亲近之人,皇帝总是交给燕王去办。
对于曾伯炎、元道、应谌一派的人,则交由刑部去办。
这场攻讦持续两月有余,直到皇帝满意了,这才叫停了这场旷日持久、牵连众多的攻讦战。
争斗既停,双方算了算,七七八八,几乎打了个平手。
攻讦伊始,萧业从谢姮口中得知,镇北将军赵敬之女不日将回京,而陆家有意结这门亲事。
萧业心下疑惑,陆通不像是骄功自傲之人,赵敬也不至于老到糊涂,怎么就想结这门亲事?
在攻讦战如火如荼进行中,皇帝对陆元咎的安排终于公布了。
萧业这才知道,这些时日,陆元咎暗中走访京中巡防营和京外驻军,是在挑选精锐。
洪化二十一年九月,大周建立了一支强悍的京师骑兵队伍——玄甲军!
皇帝将这支玄甲军编入了负责都城和三辅地区治安的北军。
封陆元咎为骠骑将军,节制北军八校尉,并设御史轮流监军。
这支三千人的队伍,每一位士兵都是千挑万选层层选拔上来的,全部由陆元咎亲自把关,出身不问门第高低,全凭本事说话。
皇帝对这支玄甲军可谓是相当宝贝,选取规格最高的战马,士兵和马匹皆着专门打造的黑色盔甲,这种盔甲轻巧方便又坚韧,既便于作战又利于防护。
军中所供应的武器装备和粮草更是品质最佳,士兵们所领俸禄也高于一般军队。
一时之间,朝中豪门世家皆想将子弟送入玄甲军中。
于是,统领玄甲军、位同三公、官居二品的骠骑将军——陆元咎,便成了朝中人人巴结的对象。
但陆元咎对于所有人情往来和宴请全部谢绝,承袭了其父坚硬不屈的做派,以实力论资格。
朝中权贵世家被其驳了面子,虽有怨心却不敢有怨言。
唯一一个与其风头无俩唱对台戏的,是他的父亲陆通。
陆通在云州听到陆元咎被委以重任,竟然不喜反忧,先是上书给皇帝,言说陆元咎资浅齿少,难当大任,恳请皇帝另择将才。
皇帝看过陆通的奏章,随手放在了一旁,哼笑了两声,感慨道:
“这个陆通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了些。这些年,陆元咎要不是有他这个做父亲的压着,早就平步青云了!
朕看陆元咎倒是极好,世家子弟中没有哪一个能比得过他。陆通还真是好福气啊,生子如此,夫复何求。”
睢茂在一旁听了,只垂首笑笑,未置一词。
后来,皇帝给陆通回信了六个字——
——把心放肚子里。
陆通接到圣言,只得无奈作罢。转头又发去家书,让陆元咎万不可骄纵冒进,矜功恃宠。
玄甲军建立的轩然大波,夹杂着豪门党与御史大夫应谌、吏部尚书曾伯炎、礼部侍郎元道等人的攻讦战,大周的朝堂一时好不热闹。
先前被罢了官的兵部尚书廖明章也在齐王的运作下被重新启用,再掌兵部,全力支持玄甲军的筹建,而且齐王又为其送去两名美妾,祝他早日诞下子嗣。
而在复职的事上,梁王也暗中出了不少力。
这日,姚焕之在九曲阁约见萧业。
深沉的夜色下,萧业身着玄色衣衫,乘着小船儿来到了“浮山翠”水阁。
甫一坐下,姚焕之就开门见山。
“玄甲军正式建立后,陆家的门槛都快被贺喜的人踩破了!务旃,你怎么看?要去探探口风吗?”
“怎么探?”
“良牧肯定不能露面,只能我去,起码要探明陆家对齐王的态度。”
萧业摇摇头,“为时尚早,再说齐王与陆家的亲事还未成。”
萧业揣测,皇帝突然召回陆元咎建立玄甲军,时机太过凑巧,恐怕是被齐王接二连三的暗杀惊了心!
现在,谁去拉拢陆元咎,谁便犯了天子的忌讳。
“若是成了可就晚了!”
“那也未必。”
姚焕之啧了一声,半是夸奖半是揶揄道:“务旃啊,你这股自信劲还真是让人心安啊!”
常山王从一个无所依凭的二字郡王到沂州立功扬名,再到被加封一字亲王,姚焕之自然知道这些离不开萧业的运筹帷幄。
他倒是实打实的佩服他。
萧业没有理会,端起茶盏啜饮一口,沉声说道:“听说陆家明日的宴请,谢绝一切贺礼和人情,但我刚刚在大堂见到陆家的二公子,前呼后拥,张扬非常,与陆家的低调极为不符。”
因玄甲军建立,陆元咎功不可没,皇帝特令陆家宴请宾客,以示皇恩浩荡。
姚焕之毫不奇怪,悠哉答道:“你说的是陆元固啊,他的确不像陆家人。这么说吧,上次你办的张家别院案,他若是在京,高低送颗人头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