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疗养院残破的屋檐滴落,在积水中敲出细密的涟漪。林涛站在东配楼地下室的铁门前,手电筒光束切开黑暗,照亮门锁上新鲜的划痕。
\"有人比我们先到。\"他低声说,手指抚过金属表面的刮擦痕迹,\"不超过两小时。\"
秦越调整着便携式光谱仪:\"陈队知道我们来这儿吗?\"
\"他建议我们'专注于现有证据'。\"林涛从证物袋取出那把贴着\"7号柜\"标签的锈钥匙,\"所以我才要赶在鉴识科全面封锁前再来一趟。\"
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呻吟。门轴锈蚀严重,林涛不得不侧身挤进狭窄的缝隙。霉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扑面而来,手电筒照亮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整面混凝土墙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已经氧化发黑,有些则像是新近刻上去的。\"陆文渊\"三个字反复出现,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数字\"7\",刻痕里残留着暗红色的物质。
\"不是血。\"秦越用棉签取样后放入检测仪,\"铁锈和...某种真菌代谢物。\"
林涛的光束移向墙角,那里堆着几本烧焦的笔记本。他小心翻开最上面那本,炭化的纸页在指尖碎裂,但还能辨认出\"镜面计划-第七阶段\"的字样。一张残页飘落,上面是潦草的记录:
\"7号受试者出现人格融合迹象,自称杨振。电击疗法效果显着,但记忆闪回频率增加。建议采用海马体抑制方案。\"
\"这说不通。\"秦越蹲下来检查其他残页,\"如果杨振是受试者,为什么合影里他穿着白大褂站在陆文渊旁边?\"
林涛的手电突然照到铁柜底部反光的物体。那是一个生锈的铁盒,盖子已经变形,但锁扣完好。他用战术匕首撬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合影:年轻时的陆文渊穿着白大褂,身旁站着标注\"杨振助理\"的瘦高男子。照片背面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日期:1999.6.15。
\"看他的耳朵。\"秦越突然说,指着照片中杨振的右耳,\"耳垂这个分叉形状...\"
他快速调出手机里的小区监控截图放大。画面中\"陆铭\"的侧脸清晰显示着同样的耳廓特征。
\"上帝啊...\"秦越的声音发紧,\"我们抓错人了。监控里那个根本不是陆铭——\"
窗外炸响的惊雷淹没了他的后半句话。整栋建筑剧烈震动,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紧接着,备用照明灯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一切。
\"配电箱在走廊尽头!\"林涛喊道,但下一秒他的声音凝固了——
黑暗中传来电机启动的嗡鸣,接着是磁带转动的沙沙声。一道刺眼的蓝光突然从墙角的老式投影仪射出,在布满刻痕的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像。伴随着电流杂音,录音机里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
\"第七次人格巩固实验,1999年12月23日。受试者杨振,编号7。开始注射戊巴比妥钠。\"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鸣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墙上投影出一个被束缚在电击椅上的男人,那张脸与合影中的杨振完全一致,但右眉上方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录音里的声音继续道:\"镜面人格植入已完成87%,但宿主记忆持续干扰。现在进行海马体靶向电击,电压90伏,频率15赫兹。\"
投影画面剧烈抖动,显示出杨振痉挛的身体。他的嘴被皮带勒住,但凄厉的惨叫仍从录音机里爆发出来,与雷声混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奏。
\"停...停下...\"秦越想去关闭设备,却被林涛一把拉住。
\"听!\"林涛的声音嘶哑。
录音中的惨叫突然变成了癫狂的大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陆文渊...我会变成你的影子...你的儿子...你血脉里的诅咒...\"
紧接着是肉体撞击金属的闷响,杂音,然后一个年轻许多的声音颤抖着说:\"医生!他挣脱了!快叫保安——\"
最后的录音是陆文渊平静的指令:\"启动火警协议。所有实验数据立即销毁。重复,启动火警协议。\"
投影仪发出最后一阵抽搐般的闪烁后彻底熄灭。但就在光线消失前的瞬间,闪电照亮了整面墙壁——在最角落的位置,一行新鲜的刻痕清晰可见:
\"他们叫我7号,但我是杨振。\"
林涛的呼吸变得急促,耳鸣声中混杂着父亲临终的呓语。恍惚间,他看见积水的倒影里,自己的影像露出了不属于他的冷笑。
\"林队!\"秦越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你流血了。\"
林涛摸向鼻子,指尖沾上温热的液体。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不是我的血。\"他指向地面,雨水正从门缝渗入,稀释着几滴尚未凝固的暗红色痕迹。
秦越立即取样检测:\"Ab型,与张薇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一致。\"他顺着血迹移动光束,\"通向那个通风管道。\"
林涛掀开生锈的铁栅栏,管道内壁有明显的摩擦痕迹。他爬进去几米后,手电照到了一个塞在缝隙里的塑料袋。里面是半包七星烟,和一张超市小票——日期是昨天,购买物品包括绷带、酒精和...丙泊酚注射液。
\"医用麻醉剂。\"秦越查看小票时脸色发白,\"但最可怕的是这个——\"他指向收银条底部打印的会员卡号,\"这是陆铭的医保关联会员卡。\"
雷声再次炸响,这次近得仿佛就在头顶。林涛突然冲向出口:\"看守所!如果杨振能伪装成陆铭的样子...\"
他们冒雨跑向停车场时,秦越的手机响起。技术科同事的声音在雨声中断断续续:\"你们发来的耳廓比对...完全吻合...但有个问题...法医确认杨振的牙科记录与二十年前火灾尸体一致...\"
林涛猛踩油门,警笛划破雨幕。\"那具尸体根本不是杨振。\"轮胎在转弯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是另一个'7号'。\"
暴雨中的看守所像一座孤岛。值班狱警见到他们时明显松了口气:\"陆铭两小时前突然癫痫发作,送医务室了。\"
\"哪个医生处理的?\"林涛的手已经按在枪套上。
\"新来的临时医师,说是总院派来...\"狱警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林涛和秦越同时拔出了配枪。
医务室的灯亮着,门虚掩着。林涛踹开门时,看见\"陆铭\"安静地坐在诊疗床上,而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将注射器从输液袋旁移开。
\"别动!警察!\"林涛的喝令让白大褂缓缓转身——那张与合影中一模一样的脸露出微笑,右眉上的疤痕在荧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林警官。\"杨振的声音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正好赶上人格融合的最后阶段。\"
林涛的枪口纹丝不动:\"你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帮他找回真正的自己。\"杨振举起双手,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陈旧电击疤痕,\"就像当年陆文渊对我们做的那样。\"
床上的\"陆铭\"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放大状态。他开口时,声音里混杂着两种声调:\"他们...把镜子...打碎了...\"
秦越的检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空气中丙泊酚浓度超标!\"
林涛感到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中,他看见杨振从口袋里掏出一面破碎的小镜子,而\"陆铭\"的脸在镜中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