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涛的战术靴底在地板上洇开暗色水痕。他站在圣心疗养院档案室的中央,手电筒光束扫过铁柜上斑驳的\"7\"字编号。秦越蹲在角落翻检病历,橡胶手套与纸页摩擦发出沙沙声。
\"看这个。\"秦越举起一张泛黄的照片,\"1998年圣诞联欢会合影。\"
林涛接过照片,光束下浮动的尘埃在相纸表面投下细碎阴影。二十三名白大褂站在装饰着彩带的圣诞树前,前排中央的陆文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在他右侧三步远的位置,一个右眉带疤的年轻助手正低头翻看记录本。
\"杨振。\"林涛的拇指擦过照片边缘的时间戳,\"看守所医务室监控里,他转身时就是这个角度。\"
秦越突然抽出一张对折的纸页展开:\"人体实验审批表,签字笔迹鉴定显示——\"
\"是陆文渊。\"林涛盯着末尾龙飞凤舞的签名,那个\"渊\"字最后一笔总是习惯性上扬,和父亲病例上如出一辙。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恍惚间闻到消毒水混合着血腥气的味道。
档案柜突然发出金属变形的呻吟。林涛猛地转身,手电光束里只有摇晃的柜门投下的扭曲影子。\"有人来过。\"他蹲下身,指尖抹过地板上一道新鲜的刮痕,\"最近几天。\"
秦越将紫外线灯对准病历页,隐藏的批注在紫光下浮现:\"第七阶段出现严重排异反应...建议采用电休克疗法重置记忆锚点...\"字迹在\"7号受试者出现自残倾向\"处戛然而止,纸面残留着喷溅状褐斑。
\"Ab型血。\"秦越用棉签取样,\"和张薇指甲缝里的——\"
天花板传来重物拖拽的闷响。林涛按住配枪抬头,陈年的霉斑在顶棚蔓延如血管网络。某种高频震动从脚底传来,手机信号格瞬间归零。
\"干扰器还在运作。\"秦越拆开通风口盖板,取出一个闪烁着红光的金属盒,\"军用级,有效半径五十米。\"
林涛的瞳孔骤然收缩。盒底贴着的便利贴上,有人用蓝色圆珠笔写着:\"记忆是面哈哈镜——杨\"。最后一个字的捺笔刻意拉长,像把出鞘的刀。
\"地下二层。\"秦越突然指向平面图,\"当年实验区在这。\"
通往地下的楼梯间弥漫着腐肉般的甜腥味。林涛的靴跟碾碎了一只注射瓶,玻璃碴在混凝土表面刮出刺耳声响。秦越突然拽住他胳膊:\"鞋印。\"
积水未干的地面上,43码防滑靴的纹路清晰可辨。林涛蹲下测量步距:\"和陆铭公寓楼下的完全一致。\"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激起回声,某个遥远的角落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治疗室的门锁挂着新鲜油渍。林涛踹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手电光照亮墙上的束缚带,皮革表面布满齿痕和抓挠痕迹。正对门的墙面上,二十三个编号下方用红漆写着人名,在\"7\"的位置被人用利器反复刻画,周围的墙皮剥落成放射状裂痕。
\"杨振...杨振...\"秦越念着病历上的名字,突然倒吸一口气,\"出生日期1979年3月14日。\"
林涛的呼吸停滞了。张薇的死亡时间——2023年3月14日21点07分——精确到分钟的生日仪式。他的耳机突然刺啦作响,陈志刚扭曲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立即...归队...证物...\"
\"干扰消失了。\"秦越皱眉,\"像是有人故意——\"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林涛在灭顶的黑暗中听见孩童的哭喊,看见白大褂举起注射器的剪影。父亲病历上\"电休克疗法后遗症\"的诊断书在记忆中翻飞,与墙上\"7\"的划痕重叠成无数道血痕。
\"林队!\"秦越的呼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林涛发现自己正用指甲抠挖墙面,指缝里塞满石灰碎屑。远处传来铁门开合的闷响,接着是液体滴落的规律声响。
秦越将嗅盐瓶凑到他鼻下:\"是戊巴比妥钠的味道,通风系统在运转。\"
林涛甩了甩头,幻觉中父亲扭曲的面容渐渐淡去。他摸向震动的手机,沈静的语音留言自动播放:\"陆铭书柜暗格里...全是疗养院照片...背面写着'他知道我还活着'...\"
\"七点钟方向。\"秦越突然压低声音。手电筒光束尽头,半掩的铁柜门缝里夹着一角白布。林涛用匕首挑开柜门,一件沾着新鲜血迹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胸牌写着\"杨振 实习医师\"。
柜底堆着几十个药瓶。秦越拧开其中一个,无色晶体在试管中泛起诡异蓝光:\"三氟拉嗪,强效致幻剂,九十年代就禁用了。\"他举起手机扫描标签,\"批号显示是上个月生产的。\"
林涛的无线电突然爆出电流杂音,接着是变声器处理过的电子音:\"记忆宫殿的第七间房...\"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规律的滴答声。
\"定时装置!\"秦越扑向声源,从病历堆里挖出个老式闹钟。秒针停在12的位置,背面导线连接着半块c4炸药。\"诱饵。\"他剪断导线时手腕微微发抖,\"有人在测试我们的反应模式。\"
返回一楼的路上,林涛踢到个金属物体。那是个生锈的送药车,托盘里放着瓶未开封的葡萄糖注射液,瓶身贴着的标签上手写着:\"给不听话的孩子——陆\"。
暴雨更猛烈了。他们冲向警车的途中,二楼窗口有黑影一闪而过。林涛举枪瞄准时,闪电照亮那人右眉上的疤痕和嘴角诡异的微笑。枪响的同时,黑影消失在建筑深处。
\"轮胎被扎了。\"秦越蹲在车前检查,\"专业手法,侧壁完全贯穿。\"
林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僵住。后视镜里,五十米外的树丛间有红点明灭——是烟头的火光。他无声地比划手势,秦越立即调转手机摄像头放大画面:穿连帽衫的身影正在低头查看手表,左手无名指缺了半截。
\"书店监控里的那个人。\"秦越将图像传回总部,\"他在记录我们搜查的时长。\"
林涛发动勉强能行驶的警车。驶出三百米后,后视镜突然映出两盏亮起的车灯。那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始终保持着精确的五十米距离,转弯时也不曾缩短。
\"不是杨振。\"林涛猛打方向盘拐入岔路,\"他在疗养院等我们,这位是善后的清道夫。\"
秦越正在平板上调取资料:\"杨振的死亡证明有问题。火葬场记录显示接收的是具面部严重烧伤的尸体,但齿科档案比对率只有67%。\"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林涛瞥见副驾座位下的金属反光——是把手术刀,刀柄缠着医用胶带,刃口还沾着新鲜的组织液。后视镜里,黑色轿车突然加速逼近,车头右侧的刮痕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张薇案发现场,\"林涛握紧方向盘,\"那辆逃逸车的碰撞痕迹。\"
秦越刚拨通求援电话,轿车便狠狠撞上警车尾部。金属扭曲的巨响中,林涛看见前挡风玻璃映出的天空——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如手术刀般刺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