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到达露罗洛纳村还有约一天时间。
天空蔚蓝,
阳光直直洒在海面上,碎成一片粼粼波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那艘悬浮在海面上前行的海盗船,在烈日炙烤下,甲板烫得能煎蛋,
光着脚踩上去都得“嘶”地吸口凉气——所以人形态的菲洛一开始一直缩在桅杆投下的阴凉里,
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带起“沙沙”轻响。
海风掠过,卷着咸涩的气息,伴着海鸟的啼叫从船舷边擦过。
这本该是心旷神怡的场景,
船上的六人一鸟一龙一兽却没谁有心思欣赏。
众人陷在沉默里,连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完全没了昨晚宴会上的喧闹。
“哐当”
“砰”
正如弗乌鲁先前半开玩笑的预言,此刻他们正乖乖接受着法西斯式训练——挥剑碰撞,格挡地闷响,
混着汗水“啪嗒啪嗒”滴落的声音,在空气里搅出一片紧绷。
角落里,月茸正忙着统计物资,
指尖划过账本发出“沙沙”声,笔尖在纸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她身边,莉希雅耐着性子教温蒂亚算术,
简易木桌摆在阴凉处,却挡不住空气里的燥热,
两人额角都沁出了细汗,用袖子擦汗时带起“窸窣”声。
“37加43……等于多少来着……83?”
温蒂亚趴在桌上,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角,
笔杆被她咬得全是牙印,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的拖腔。
面前的草纸上,数字歪歪扭扭,像一群打了败仗的士兵,东倒西歪。
“温蒂亚小姐,”
月茸抬起头,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37加40是77,再加3的话……”
“77加3……80?”
温蒂亚猛地抬头,眼睛亮了亮,像找到了线头的毛线球,可很快又耷拉下去,
“不对不对,刚才算的是83……”
(这个世界没有九九乘法表这东西,难怪她学得这么费劲。)
月茸扶着额头,深吸一口气,感觉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利奥说让她教算术增强理财思维,免得温蒂亚以后连自己的钱都管不住——毕竟这家伙创下过一周花光五百金币的“壮举”,
当时连负责管账的月茸都吓了一跳,手里的算纸差点掉在地上。
可教了一个多小时,温蒂亚连两位数加法都没弄明白,
反倒是月茸的耐心快被磨没了,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布料被捻得发皱。
“温蒂亚小姐,请不要跷腿,作为一个淑女,椅子只能坐一半哦。”
莉希雅在一旁小声提醒,伸手轻轻把温蒂亚跷着的腿按下去。
她出身贵族,学过最规范的礼仪,
利奥便把纠正温蒂亚举止的任务交给了她,免得这家伙总咋咋呼呼像个小土匪,
上次在镇上还差点因为站姿太随意被卫兵拦下,当时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温蒂亚闷闷地“哦”了一声,后背却依旧佝偻着,像只没睡醒的猫。
莉希雅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推了推她的背:
“挺直些,你看利大人,站姿多端正,哪怕出汗也没松垮过。”
温蒂亚偷瞄了眼不远处的训练场地。
利奥正站在队伍前安排任务,
一身黑色劲装(就是中山装,他现在把那个当成便衣了),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
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却依旧脊背挺直,像块钉在地上的石碑。
温蒂亚缩了缩脖子,乖乖把背挺直了些,小声嘟囔:
“知道了……”
月茸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噗嗤”笑出声,肩膀微微抖动。
“笑什么?”
温蒂亚瞪过来。
“没什么,”
月茸摇摇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下“80”,字迹工整,
“再算一遍,37加43,这次数着手指头算,一根一根数清楚。”
温蒂亚不情不愿地掰起手指,指节“咔咔”响了两声,嘴里念念有词:
“37……加1是38,加2是39……加3是40……”
声音越来越小,像怕被谁听见。
海风吹过,带起书页“哗啦”的声响,远处传来利奥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休息十分钟。”
训练的众人瞬间松了口气,不少人瘫坐在甲板上,发出“哎哟”的呻吟,像泄了气的皮球。
温蒂亚看着利奥转身走向器械区,忽然戳了戳月茸的胳膊,指尖带着点力度:
“你说,利奥是不是故意折腾我们?大晴天的练这么狠。”
月茸刚要说话,眼角余光就瞥见利奥朝这边看过来,
那双双色眼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左目纯黑,右目炽烈,
眼神扫过她们时顿了顿,没说话,转身走向船尾,脚步声“噔噔”消失在楼梯口。
那眼神里的冷意,漾开一阵寒意,让温蒂亚赶紧低下头,乖乖数起了手指,声音比刚才清楚了些:
“……加40是77,加3是80……对,是80。”
甲板上又安静下来,只剩下温蒂亚小声的数数声,和远处海鸟偶尔的啼叫,
还有菲洛翅膀扫过地面的“沙沙”声,像在为这紧绷的宁静伴奏。
……
艾格蕾就比较惨了。
利奥直接扔给她一本厚厚的《领地治理纲要》,
封皮硬邦邦的,砸在桌上“咚”地一声,震得旁边的水杯都晃了晃,
杯沿的水珠“啪嗒”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把意思记下来,”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视线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会抽查。”
“那个,盾之勇者阁下,要不就算了,”
艾格蕾捏着书脊,指节泛白,
书页被她攥得发皱,像揉过的纸团,语气带着恳求,
“让在下当个骑士就好,练剑还行,看书实在……实在不在行啊。”
主要她一早听拉芙塔莉亚说利奥变得更好了。
虽然追问哪里好时,拉芙塔莉亚只红着脸摇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连耳朵都红透了,像被晒伤似的,
但艾格蕾猜,大概是更随和了吧?
于是才敢壮着胆子抗议,声音里带着点试探,
尾音轻轻发飘,还悄悄抬眼瞄了利奥一下。
“你是骑士,以后也会教队员剑术,”
利奥说着,伸手就顺走了她腰间的剑,
剑鞘“噌”地滑过腰带,带起一阵轻响,
“但你也是前赛亚特领领主的女儿,领地管理本就有你的责任。”
“可是,我不要嘛……”
艾格蕾急了,脸涨得通红,甚至想学菲洛那样耍赖扯皮,
脚在甲板上蹭了蹭,发出“沙沙”声,语气里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
(只要能不背书,我会不择手段。)
她这么天真地想着,眼神里闪过一丝侥幸。
而且女性撒娇来博取利奥同情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像拉芙塔莉亚、菲洛、梅尔蒂就曾经成功过,说不定自己也能行。
但她很快就会对此感到后悔。
“……艾格蕾。”
利奥的声音沉了沉,没什么起伏,
却像一块石头投入静水,“咚”地一声砸在人心上,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空气仿佛凝住了,连海风都暂时停了似的,周围的喧闹声淡了下去。
“到?”
艾格蕾下意识应道,后背僵了僵。
“艾格蕾·赛亚特!”
利奥陡然提高音量,周身气场“嗡”地散开,像无形的巨浪拍过来,
让周围正在偷懒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慌忙站直了些。
“到!”
艾格蕾浑身一震,猛地站直,脚跟“啪”地并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震得自己耳膜都嗡嗡响。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一名骑士。”
她咬着牙回答。
“那是以前,”
利奥的目光扫过她,冷得像冰,像在看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现在你只是个亡灵军团士兵,你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
我这里不是商场,再让我发现讨价还价,你就直接离开,明白吗?”
[真是受不了,难道还想让我帮你管理吗?]
他心里掠过这个念头,眼神更冷了几分。
“是。”
艾格蕾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
“把书的第一章背了,”
利奥指了指书页,指尖点在纸面上,发出“笃”的一声,
力道不轻,纸页都陷下去一小块,
“不然,再也别想要回你的剑了。”
“是!”
艾格蕾几乎是吼出来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隐隐可见,
却不敢有丝毫反驳,只能用力点头,脑袋点得像捣蒜,额前的碎发都跟着乱晃。
“主人……”
人形态的菲洛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直接僵住了,
翅膀下意识收紧,羽毛“簌簌”作响,差点把旁边的木桶碰倒,发出“哐当”一声。
她赶紧稳住身形,吐了吐舌头,飞快地把木桶扶好,动作轻得像只猫。
本来一早想跟利奥像以前那样要抱抱,还特意整理了下裙摆,拍掉上面的灰尘,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
可看现在这形势,本能告诉她——千万别乱说话,不然准没好果子吃。
于是她乖乖地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指绞着裙摆,布料被绞得“沙沙”响。
利奥瞥见她,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招招手让她过来:
“你跟格利昂好好相处,练一下作战协调。”
菲洛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低着头不敢看他,头顶的呆毛蔫蔫地耷拉着。
利奥顿了顿,补充道:
“比如你稳定在飞龙形态的他身上,飞到一定高度,再通过足尖跳跃,用你的机动性给敌人出其不意。”
菲洛虽然打心底里讨厌龙,每次见了都想啄两下,觉得那家伙尾巴太晃眼,摆来摆去的碍眼得很,
但也没敢拒绝,只是小声“咕”了一声,算是应下,头上的呆毛紧张地卷成个小圈,像个问号。
不远处的墨灵靠在船舵旁,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这头,赶紧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地掌着舵,
手指在舵盘上“嗒嗒”轻点,节奏飞快,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心里门儿清——万一利奥一个不高兴,把她的甜品给禁了,那简直没法活了。
还是乖乖开船最稳妥,别的什么也别想,
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弄出动静引他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