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天!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宋父喃喃连声,整个人晃了晃,险些瘫坐在地。
他拍着大腿,眼眶都红了,哽咽着道:“老天有眼啊……总算保住了这娃儿!”
话音未落,他又猛地想起一个人,急切地追问:“你娘呢?她啥时候能好?她这病拖了这么久,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你也别光顾着齐飞,得快些想法子啊!”
宋绵绵顿了顿,收起脸上的笑意,神情认真了许多。
她低头看着地面片刻,才缓缓开口。
“娘的底子弱,小时候受过寒,五脏本就不够强健,这次病势又重,耗损得厉害。我正在改方子,调补为主,缓攻邪气,不能操之过急。但我保证,一定让她快点好起来。”
宋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抬起粗糙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宋齐飞的头。
这额头温度,实实在在是正常人了。
以前那阵子,孩子高烧不退。
他多少个夜里跪在神龛前磕头求佛。
甚至想过请游方道士来做法,只为能换回儿子一条命。
而现在,宋齐飞真的挺过来了。
他活蹦乱跳地绕着院子追猫,笑声清亮得传出去好远。
身体扛得住风寒,不再怕风吹,不再夜啼惊醒。
宋绵绵也终于松口,不再拦着他出门玩。
没多久,宋齐飞回来了,头发有些凌乱,衣服沾着草屑。
他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大群村人。
男女老少挤满了院子。
“宋绵绵,你是不是真配出解药了?”
一个中年妇人挤到前面,迫不及待地问。
“你弟这不是好了吗?听说昨个还吃鸡腿了?那病可不是说好就好,定是你有办法!”
宋绵绵摇摇头,面色平静,语气诚恳。
“没这回事儿。齐飞可能就是体质好,从小结实,加上这次用药对症,运气也凑巧,刚好吃了新药就好了。”
她昨天的确分了药,每家用竹筒或纸袋装了一剂。
效果如何,各家服用了几日,心里都有数。
“运气能好成这样?不就个娃儿吗?”
人群中一个年轻男人忍不住开口,憋了半天才鼓足勇气说话。
“你是不是还记恨我们之前说你坏话,故意拿我们当试验品?要是真有效,为啥偏偏你自家人先试?别人喝了咋还不见好?”
宋绵绵一听,先是怔了怔,随后竟然笑了出来。
“我要真有解药,早拿去报官了,求个赏钱多好!干嘛非得跟你们过不去,连白来的钱都不要?”
她反问得毫不客气,眼神扫过众人。
“县令悬赏五十两银子,若有良方可治此瘟疫者,官府重奖。你觉得我脑子坏了,放着金银不要,反倒在这穷乡僻壤免费救你们?”
这朝代的赏赐,是给金子,还是给银子?
听闻朝廷近年财政紧张,多半以银为主。
不过五十两也不是小数目,足够全家体面生活几年了。
只要值钱,她都接。
前提是她真有那个能耐拿出足以震动官府的药方。
“那你就不能先让我们难受几天,等熬得差不多了,再拿出来换赏?”
那人继续酸溜溜地嘀咕。
“你有解药,慢点拿出来,又不影响你领奖!何必装好人,弄得我们都欠你似的?”
这话一出,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原本大家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情绪本就紧绷到了极点。
此刻听到竟然还有赏赐这么一说,瞬间沸腾起来。
许多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中的不少人家中亲人重病在床。
粮食短缺,药草难寻,每日都在生死边缘挣扎。
可偏偏宋家,不仅没受太大影响,居然还能独享所谓的赏赐。
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宋家这运气,也未免太逆天了吧!
“我娘还没好利索,现在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宋绵绵忽然站了出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我手里真有解药,能不先给她吃吗?她是我亲娘啊!我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愈发沉稳。
“你们若不信,大可亲自去县城一趟,找县太爷当面问清楚。问他是不是亲眼见过我配出的药方,有没有派人验过药效,更有没有下令由我主持制药事宜。这些事,桩桩件件,都经得起查证。”
这话一出口,原本喧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的确,县太爷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若宋绵绵说的是假话,她怎敢公然让大家去找县太爷对质?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村里确实已经开始发放她研制的药汤。
不少轻症患者服下后已有好转迹象。
这一切,并非空穴来风。
更重要的是,众人心里其实都打着鼓。
万一她真的一怒之下撒手不管了,不再提供药方。
那接下来谁还能救他们?
等村民们陆陆续续散去后,宋齐重依旧气得满脸通红。
他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
“这些人,真是蹬鼻子上脸,一点好歹都不懂!”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我们辛辛苦苦研究药方,日夜守炉煎药,图什么?还不是为了救他们?可他们倒好,非但不感激,反倒围上来指着鼻子骂,这是人干的事吗?”
最近,类似的闹剧已不止一次发生。
每隔两三天,总有人带着质疑和愤怒前来质问。
虽说疫情当前,大家焦躁不安也能理解,情有可原。
可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一个姑娘家。
这种做法,任谁都寒心。
“别跟他们较劲了,大哥。”
宋绵绵轻轻叹了口气,端起一碗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再这样下去,我就只给方子,不给现成的药草。谁想喝药?自己上山采去,或者拿钱来买。”
其实她并非没有动过趁机赚一笔的心思。
毕竟这年头药材紧缺,瘟疫蔓延。
一张有效的药方足以换来金山银山。
只要她稍微松口,金银财宝便会源源不断送上门来。
可她终究没那么做。
因为她清楚,老百姓已经够苦了。
粮价飞涨,田地荒芜。
许多人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又哪来的余钱买药?
若她趁机牟利,岂不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样的人,与趁火打劫的奸商有何区别?
如今弟弟已恢复健康,母亲的脸色也日渐红润,能勉强下床走动。
看到这一切,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