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危险尚未解除,母亲体内的余毒仍未排尽。
一旦停药,极有可能反复发作。
只有彻底完善药方,炼制出真正稳固疗效的成药,才能让娘彻底脱离险境。
也只有到了那一天,她才能真正放下重担,安心歇下来。
几日后。
她再次前往县城,在医馆见到舒御医时。
对方一见她便笑呵呵地迎上前。
“你总算来了!我正盼着你呢!”
舒御医捋了捋胡须,眉眼中满是欣慰。
“县太爷已把你配制药方、主持抗疫的事迹如实上报朝廷了。等到这批药正式投入救治,疫情平息之后,朝廷定会论功行赏。这份功劳,你是逃不掉的。”
他在宫中任职多年,深知这类大事一旦立功,必有厚赏。
金银田宅、官职诰命,皆有可能。
而这一次若能成功扑灭瘟疫,拯救一方百姓,更是大功一件。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场疫情能够扭转局势,靠的不是他这个御医的身份,而是眼前这位宋绵绵。
若没有她,这张救命的方子根本不可能诞生。
他不是那种喜欢抢功、欺压后辈的无耻之徒。
相反,他一向敬重真正有才学之人。
“这药方,是我们三人齐心协力、共同研究出来的成果,从最初的配伍到后来的调整,每一步都有各自的贡献。所以这份功劳,谁也不能独占。若朝廷真要论赏,那就三人平分,谁也不多拿,谁也不吃亏。”
他知道,宋绵绵的大哥宋齐重天资聪颖,文武兼修。
将来必定是要赴京赶考、步入仕途的。
若能在朝廷高层面前留下一个公正仁厚的好印象,结下一段善缘。
将来无论对她还是对她整个家族,都是莫大的助力。
而他此举,既是出于公心,也是为长远计。
果然,当宋齐重听到这话时,脸上先是愣住,随即绽开灿烂的笑容。
“舒大人高义!我……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绵绵闻言,也微微一笑,眼底泛起一丝暖意。
她知道,这一局,她走得不算错。
“别拖了,赶紧试试。”
宋绵绵抿着嘴,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
“我打算加大药量,之前的剂量实在太轻了,根本压不住疫病的势头。上回我已经试过加了一分,效果比之前好多了,可还是不够彻底。这次,我要直接加三分!不能再犹豫了。”
经过她反复推敲、调整药材配比,并在熬制药汤时格外留意火候与时间。
终于,在第三次尝试之后。
那碗深褐色的药汁缓缓从炉上取下,药香浓郁清正,弥漫在整个房间。
“成了!”
宋绵绵盯着药碗,声音微微发颤。
县太爷捧着那张重新修改过的新方子,双手都有些发抖。
他立刻命人找来几个尚未痊愈但症状较轻的病人进行试验。
一连试了三次,每一次服药后都出现了明显好转的迹象。
高热退去,咳喘减轻,脉象平稳下来。
直到确认这药方确实有效无误。
县太爷这才重重地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多亏你这方子,才让这么多人撑了过来。”
他眼眶微红,语气沉甸甸的。
“这一场瘟疫下来,整个县城竟只死了不到二十个人……天可怜见,真是奇迹啊。”
以前每逢大疫,别说一个小县城,就是一座大城也往往尸横遍野,十室九空。
而这一次,死亡人数竟然连往常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随着药效传开,村里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人渐渐恢复了气息。
田间的鸡鸭重新开始打鸣,家家户户重新升起了炊烟。
村子慢慢恢复了生机。
就在这时,上面赏赐也已经到了。
来的不是之前那位老差官。
而是另一批陌生的差役,一个个身着靛蓝官服,腰佩令牌,神情肃然。
他们除了传达上级指令外,还顺路把朝廷拨下的赏银与嘉奖文书一并捎了下来。
为首的官员年约三十出头,五官端正,眉宇间透着英气。
他站在县衙厅前,目光扫过众人,忽然转头问县太爷。
“找到那个配出解药的人了吗?”。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眼里闪过几分真挚的好奇。
“我想亲自见见舒御医。”
据说,那孩子才十四岁,小小年纪就能配出克制这场凶猛瘟疫的良方。
连京中太医署的几位资深太医都束手无策。
这样的天赋,简直是闻所未闻。
县太爷一听这话,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对身边小吏摆手。
“快!赶紧去把宋小姐请来!就说上面的大人要见她,务必立刻带到!”
消息传到村口时,宋绵绵正蹲在灶台边看黎安炖药。
一听说有赏,她猛地抬起头,两眼瞬间放光。
她跳起来,一把扯住黎安的袖子就往外拽。
“快快快,跟我去!说不定是金子银子,成箱的那种!我自己肯定搬不动,你得帮我抬着回家!”
黎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任由她拉着走。
到了门口,他还抽出手,轻轻抬指,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傻丫头,银子又不能当饭吃,你还想扛回家堆墙角?现在有钱庄可以存钱,又安全又方便。你这样子,是生怕贼不知道你家发财了,特意贴张告示让人来偷吗?”
“啊对对对!”
宋绵绵愣了愣,随即拍了下脑门,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
“我脑子短路了!差点忘了还能存钱庄的事儿……嘿嘿,一时激动,忘了规矩啦。”
自从魏氏那次趁着夜色偷偷摸进家里。
不仅偷走了两只下蛋的老母鸡,还顺走了半坛咸菜和一碗冷饭之后,他们俩就不敢再把值钱东西放在屋子里了。
到了县衙门口,两人刚跨过门槛,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被角落里的一个人吸引过去。
那人独自坐在下首的位置,一身素青锦袍,腰系玉带。
虽未起身说话,却自带一种清冷的气场。
原本他唇角还挂着一抹温煦的笑意。
可就在他目光触及宋绵绵身边的黎安时,那一抹笑忽然凝固了。
宋绵绵起初以为他是惊讶于自己年纪太小,居然能做出如此大事,心里还有点得意。
可再仔细观察,却发现他的视线根本没落在自己身上。
自始至终,他都在盯着黎安。